心里卻十分擔憂,玉蘭這么剛烈的性格,說不定真的會言出必行!
莫名,感覺脊背毛孔都透著冷汗。
宋玉蘭去井邊提了一通涼水上來,倒進洗臉盆里,端在陸奕辰面前:“我把毛巾搭在你肩上,我過去收拾飯桌。”
吃飯時,陸奕辰吃飯中很沉默,宋玉蘭也沒放在心上,因為陸奕辰本身就不是個話多的人。
倒是她說了不少:“姑姑,我給你買了塊棗紅色的布料,回頭我給你量量尺寸,給你也做件新衣服。”
一聽“棗紅色”,宋彩霞渾濁的眼睛瞬間煥發出光彩:“棗紅色?哎喲,那可是我最稀罕的顏色了!紅紅火火,看著就喜慶!”可隨即,她臉上又浮起一絲這個年紀少見的、帶著點羞赧的猶豫,聲音也低了些,“就是……穿這么艷,會不會讓人背后嚼舌根,笑話我這老婆子老不正經啊?”
宋玉蘭正利落地卷著餅,聞言頭也沒抬,語氣干脆利落:“您管別人說什么呢?嘴長在別人身上,愛說啥說啥去!咱們自個兒穿得整整齊齊、高高興興的,礙著誰了?再說了,新衣服新氣象,誰笑話誰沒見識!”
她卷好一個餅,順手就塞進宋彩霞手里。
宋彩霞被侄女這爽利勁兒一沖,心里的那點顧慮瞬間煙消云散,臉上立刻笑開了花,眼角堆起深深的褶子:“對對對!玉蘭說得在理!行,那就這么定了,等你結婚那天,我就穿這身棗紅的新衣裳,給我家玉蘭撐場面去!”
宋玉蘭又卷了一個餅遞給陸奕辰:“奕辰哥,我這邊親戚少,就姑姑和……可能那兩個姑姑。算起來,一桌應該就夠了。”
她語氣平淡,顯然對宋福生和馬巧玲并不打算主動邀請,他們若是不請自來,在她眼里也如同路人。
宋彩霞咬了口餅,含糊地補充:“玉蘭那兩個姑姑,都在郊區,性子軟得跟面團似的,一輩子被男人捏在手里。請不請的,也就那么回事兒。”
陸奕辰接過餅,沉吟片刻。
他聲音沉穩:“還是請吧。畢竟是玉蘭的姑姑。姑姑,您把她們的住址給我,我讓人送份請帖過去。如果她們想來,交通不便的話,我再安排車去接。”
宋玉蘭對這兩位姑姑的印象確實很淡,上一世也幾乎沒什么來往,宋彩霞一走,關系就徹底斷了。
只記得她們是那種典型的、毫無主見的舊式婦女。她微微蹙眉,沒說話。
宋彩霞倒看得開,擺擺手:“接啥接?費那個勁兒!都是自己不爭氣的,隨她們去吧。”
她咽下嘴里的餅,滿足地舒了口氣,隨即像是想到什么,看著宋玉蘭,眼里帶著一絲探究的笑意:“玉蘭,你是不是一直納悶,你爸他們那不成器的樣兒,隨了誰?”
宋玉蘭被說中心事,索性點頭:“嗯,是有點奇怪。”
宋彩霞哈哈一笑,毫不在意地揭開了塵封的家史:“隨誰?隨了他們的親爹媽唄!跟我可沒血緣關系。”
宋玉蘭握著筷子的手頓住了,驚訝地看向宋彩霞:“啊?”她完全沒想到這層。
宋彩霞從來不當這是秘密,只是沒人問起罷了。
她又拿起一張薄餅,慢悠悠地往上堆土豆絲,語氣平淡無波:“你爺爺和你奶奶結婚后,就生了我一個。
那會兒啊,你爺爺怕人戳脊梁骨說他絕戶,就抱養了你爸回來。后來逃荒路上,又撿到了你二姑和三姑,就這么湊成了一大家子。”
寥寥數語,道盡了一個特殊年代家庭的復雜構成。
宋玉蘭聽得愣神,雖然知道和宋福生等人關系淡漠,卻沒想到這血緣糾葛竟如此曲折。
宋彩霞卷好餅,咬了一大口,滿足地咀嚼著,眼神卻變得悠遠深邃:“這世道啊,亂一亂也好。亂了,才能把人心照得透亮。人啊,不經歷點事兒,永遠分不清誰是真心實意對你好,誰是披著笑臉巴不得你立時三刻就咽氣!”這話帶著一種冰冷的清醒。
宋玉蘭心頭猛地一震,總覺得姑姑這話意有所指,仿佛是在點撥自己。
午飯后,宋彩霞打著哈欠回屋午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