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邊是儀器規律的“滴滴”聲,像秒針在心臟上敲;
鼻子里灌滿了消毒水的味道,清冽得刺人;
全身被各種管子纏著,透明的輸液管里,藥液一滴滴往下墜,紅的、黃的、透明的,像在給他的生命續接零碎的線。
他的臉白得像宣紙,連唇線都褪成了淺粉,只有眼皮偶爾會極輕微地顫動。
那顫動很輕,像蝴蝶停在花瓣上扇了下翅膀,卻讓守在監控屏前的護士每次都忍不住湊近看——那是生命在掙扎的信號,微弱,卻執拗。
胡晨澤醫生的白大褂袖口沾了點碘伏的黃漬,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曲線,指尖在病歷本上頓了頓。
二十天里,這條曲線好幾次都快拉成直線,每一次都像在他心上碾過輛卡車。
直到此刻,那曲線終于變得平穩,像被熨過的綢帶,規律地起伏著。
他長長地呼了口氣,胸口的緊繃感散了大半,抬手揉了揉眉心,對旁邊的護士說:“穩定了,轉普通病房吧。”聲音里帶著熬夜后的沙啞,尾音卻悄悄翹了下,藏著點如釋重負的暖意。
普通病房的墻是淡藍色的,比
icu多了點人氣。
陽光透過百葉窗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豎紋,像琴鍵。
可溫羽凡還是沒醒,又躺了三天。
第三天下午,陽光正好斜斜地照在他手背上,那點暖意像根細針,輕輕扎破了他意識里的濃霧。
他的眼皮動了動,先是掀開條縫,漏出點渾濁的光,隨即又閉上,像是被光線刺到。
再睜開時,那雙曾經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的眼睛,此刻蒙著層白翳,慢吞吞地掃過天花板,掃過墻上的日歷,掃過床邊掛著的輸液袋。
“醒了!羽凡醒了!”
一聲喊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水,打破了病房的靜。
楊誠實原本正趴在床邊打盹,聽到動靜猛地彈起來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響。
他幾步沖到床邊,粗糲的手掌在褲子上蹭了蹭,想碰又不敢碰,只能彎著腰,鼻尖幾乎要碰到溫羽凡的臉。
“羽凡?感覺咋樣?頭疼不?嗓子干不干?要不要喝水?”他的聲音發顫,一連串的問題像蹦豆子,眼里的紅血絲混著亮閃閃的光,是熬了不知多少夜的模樣。
溫羽凡看著他,嘴唇動了動。
他想說話,可喉嚨像被砂紙磨過,又干又疼,費了全身的勁,也只擠出個微弱的“啊……”。那聲音輕得像嘆息,氣若游絲,連他自己都聽不清。
他的眼神里爬滿了疑惑,像個迷路的孩子。
為什么自己會在這里?
身上的管子是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