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拿出一個,白胖的包子還燙手,咬開松軟的面皮,滾燙的肉汁瞬間在舌尖炸開,肥瘦相間的肉餡裹著醬香,混著暄軟的面香,順著喉嚨滑下去,暖得胃里一陣發顫。
“慢點吃,別燙著。”楊誠實發動車子,方向盤在他手里轉得平穩,眼睛瞟了眼副駕駛座,見溫羽凡吃得狼吞虎咽,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
溫羽凡嘴里塞得滿滿當當,含糊地“嗯”了一聲,又抓過一個包子。
面皮的溫熱、肉餡的鮮香,還有塑料袋傳來的暖意,在晨光里交織成一股踏實的力量。
他知道,這不僅僅是二十個包子,是表哥沉甸甸的心意,是讓他能挺直腰桿走進新地方的底氣。
面包車緩緩駛離小區,輪胎碾過路邊的落葉,發出“沙沙”的輕響。
楊誠實沒再多說什么,只是偶爾從后視鏡里看看溫羽凡,眼里的關切像車窗外的陽光,安靜卻溫暖。
溫羽凡三口吃完一個包子,指尖沾著點油星,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,心里清楚——今天的面試,他不能搞砸。
為了表哥這份心意,也為了自己腳下這條重新踏實地的路。
乘風機械廠坐落在甌江城的近郊,從溫羽凡住的那片老舊出租屋出發,楊誠實那輛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面包車,得搖搖晃晃跑上二十分鐘。
車剛駛離巷口時,輪胎碾過坑洼的水泥地,發出“哐當哐當”的聲響,像誰在車廂里藏了串沒系緊的鑰匙。
楊誠實把車窗開了道縫,清晨的風灌進來,帶著點街邊早點攤的油條香,混著面包車發動機特有的汽油味,在狹小的空間里纏成一團。
車窗外的風景像被按了慢放鍵,一點點變著模樣。
起初是擠擠挨挨的老樓,墻皮剝落的陽臺上掛著褪色的床單,晾衣繩上的襪子被風吹得晃來晃去;
過了幾個紅綠燈,高樓漸漸稀疏,換成了低矮的廠房和倉庫,灰色的水泥墻面上刷著“安全生產”的紅色標語,風吹過空曠的廠區,能聽見鐵皮廣告牌“嘩啦啦”的響。
“快到了。”楊誠實突然開口,方向盤輕輕一打,面包車拐過一道彎。
溫羽凡抬眼時,正撞見陽光從云層里漏下來,在遠處一片灰藍色的廠房頂上鋪了層金。
最先闖入視線的,是廠門那組兩人多高的石雕字——“乘風機械廠”。
五個字是用青灰色的花崗巖雕的,筆畫深鑿,棱角分明,陽光照在上面,凸起的筆畫閃著冷硬的光,凹進去的地方卻藏著陰影,像沉淀了幾十年的時光。
字的底座上積著點去年的落葉,邊角處有細微的磨損,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,卻更透著股扎實的勁兒,仿佛這五個字往這兒一站,就能扛住歲月里的風風雨雨。
“這字刻得真有氣勢?!睖赜鸱踩滩蛔〉吐曊f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薄毯。
楊誠實笑著點頭:“聽說建廠時就立在這兒了,幾十年沒動過。”
車再往前挪了挪,廠區的全貌慢慢鋪開。
圍墻是深灰色的水泥墻,足有兩人高,墻頂拉著帶刺的鐵絲網,風吹過網眼,發出“嗚嗚”的輕響。
墻面上刷著一行白漆大字:“以質取勝,乘風遠航”,字體剛勁,只是經年累月被雨水沖刷,有些地方泛了黃,卻更顯厚重。
墻內隱約能看見高聳的廠房,鐵皮屋頂在陽光下泛著冷光,此起彼伏的機器轟鳴聲從里面鉆出來,不是那種刺耳的銳響,而是低沉、持續的“嗡……”,像無數臺巨大的心臟在同步跳動。
偶爾有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從廠房里出來,手里拎著工具包,腳步匆匆地往另一處車間走,褲腳沾著點機油的黑漬,卻個個脊背挺得筆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