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標的晃動在他眼里變成了蛟龍幫巡邏隊的手電光,一圈圈晃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釣線突然被扯了一下,他卻毫無反應——此刻就算釣上條幾十斤的大魚,也勾不起他半分興致。
風突然大了些,吹得魚竿微微彎了彎。
他下意識地握緊,掌心的汗又冒了出來,順著竿身往下滑。
這漫長的夜,像洞庭湖的水一樣,沉甸甸地壓在他心上,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。
正當溫羽凡滿心焦慮,思緒像被狂風卷過的亂麻,纏得五臟六腑都發緊時,平靜的洞庭湖面上,忽然漾開一圈極淡的漣漪。
一艘烏篷小舟順著漣漪漂來,悄得像沒重量的影子。
竹編的篷頂沾著夜露,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色里,只顯出個模糊的輪廓,仿佛是從湖底直接冒出來的。
船身切開水面時,連最輕微的“嘩嘩”聲都被壓得極低,只有船頭掛著的舊燈籠里面裝著的暖色led燈泡,偶爾晃出點昏黃的光,在水面碎成幾片搖曳的光斑。
船尾立著個戴斗笠的人,寬大的帽檐把臉遮得嚴嚴實實,只在微弱的月光掃過的瞬間,能瞥見一截握著船槳的手腕——皮膚在暗處泛著冷白,指節卻繃得很緊,像在使勁攥著什么。
“客人,要坐船嗎?”一個聲音突然鉆出來,糙得像砂紙磨過朽木,每個字都帶著毛刺,刮得人耳膜發癢,“岸邊的魚哪有湖心的肥?夜里的水涼,魚都往深水里聚,去那兒釣,保準你桶都裝不下。”
溫羽凡的眼皮猛地一跳。
這時候出船?
怕不是釣魚,是來“釣”他的吧?
他下意識地啟動靈視,淡藍色的對話框立刻懸在那斗笠上方,「武徒九階」四個字邊緣纏著冷白的光,像淬了冰的針。
這修為,在碼頭那些巡邏的幫眾里,能排進前三。
他掌心的汗瞬間把魚竿握把浸得發黏;
貼身藏著的銅鏡硌著小腹,涼得像塊冰,卻燙得他后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。
他悄悄沉下丹田氣,肌肉像上了弦的弓,連風衣下擺都繃得筆直,只要對方稍有異動,背后的武士刀能在眨眼間出鞘。
可目光掃過烏篷船時,卻猛地頓住了。
船舷左側,靠近船尾的地方,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東西。
炭黑色的線條像是用燒紅的鐵釬劃上去的,圓滾滾的身子幾乎要貼到船板上,翅膀張得像被風吹皺的紙,喙尖卻使勁往船舷里戳,活脫脫一只急著啄米的憨貨——和巖壁上那個涂鴉,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溫羽凡緊繃的肩膀忽然松了半寸,喉間壓著的那口氣緩緩吐出來,帶著點湖水的腥氣。
他扯出個還算自然的笑,聲音里故意摻了點釣不到魚的懊惱:“行啊!剛才在岸邊釣了半天全是水草,正想換個地方試試。”
話音未落,他已反手收線。
魚線“嗖”地劃破空氣,鉛墜帶著水花砸回岸邊,動作快得像陣風。
他左手拎起保溫箱,右手握著魚竿往肩頭一甩,碳素竿梢在空中劃出道利落的弧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