貞貴人翻了個白眼:“你還真信父親的鬼話?”
“母親若真有制香的工夫,怕早用在為父親裁衣做鞋上了,哪舍得勻半分心思給我。這香……指不定是父親從何處尋來的東西。”
菊白適時露出些許訝色:“可小主從前……為何還吩咐奴婢日日為您熏點此香?”
貞貴人脫口道:“從前還不是防著你往那頭遞話?”
“如今你我既已拴在一處,這香,誰愛點誰點去,我橫豎是不愿聞了。”
“從前剩下的那些,也都收拾干凈,一根都不許留在我宮里。若是叫人抓住把柄,查出這香有什么不干凈的來歷……屆時我便是有一百張嘴,也說不清了。”
菊白心中念頭飛轉。
這些香,她肯定是要送到宮外去……
說來,小主行事倒也仁義,自己正愁著該如何在新主子跟前表忠心、立個功,小主便將這處理舊香的差事一并交給了她。
這可不正是,剛想瞌睡,就有人遞了枕頭來。
“小主放心。”
“奴婢定會處理得干干凈凈,絕不給您留下一絲麻煩。”
貞貴人微微頷首,沉默片刻后,又抬眼看向菊白:“你從前畢竟是父親身邊的人……可曾知曉,父親與永寧侯之間究竟有過怎樣的交情?竟能讓他那樣一個趨利避害、明哲保身之人,在永寧侯被判了凌遲之后……還想著替他說話?”
菊白微微抬眼,輕聲反問:“小主……不曾聽老爺提過?”
貞貴人眸光幾不可察地顫了顫,語氣里摻進一絲含糊:“倒也聽過一些風聲……只是想來,定不如你知曉得清楚詳細。我只隱約聽說,父親與永寧侯私下合開過一間鋪子,進賬極是暴利。至于究竟是做什么營生的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倒真不太清楚了……”
菊白靜靜望著貞貴人那欲言又止的神情,目光掠過她發間華貴的珠翠,又瞥了眼殿里博古架上被摔碎、卻總能有新物及時填補的瓷器,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。
當真……不知嗎?
她默默收回目光,心底卻泛起一絲嘆息。
雖說,老爺小姐送進宮的手段強硬的近乎無情,可這些年來,在銀錢用度上卻從未虧待過分毫。
更何況,當初正是小主在與表少爺私奔、嘗過幾日被斷了銀錢,身無分文的艱辛后,主動松口,舍棄了那段情緣,依從老爺的安排進宮參選。
而入宮之后,打點高位妃嬪、拉攏低位嬪御、賞賜收買宮人內侍……哪一樁不要流水般的銀子?
小主用起這些錢財時,可曾有過半分猶豫?
難道就從未想過,區區一個兵部主事,哪里來這般取之不盡、用之不竭的銀兩?
小主口口聲聲說著恨老爺,可這石府上下,最像老爺的,偏偏就是小主自己。
“盲妓館。”菊白收斂起所有心緒,一字一頓:“老爺與被判了凌遲的永寧侯……合開的鋪子,是盲妓館。”
貞貴人眼神虛晃了一下,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:“原、原來是盲妓館啊……”
旋即,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,語氣里帶著幾分生硬的辯解:“眼盲的女子……生計艱難,窮苦人家的,多半早早就沒了活路。父親這館子收容她們,雖說……雖說是要她們出賣皮肉,是……是臟了些,可、可到底也算……給了她們一條生路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