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如蒙大赦,紛紛附和,雅間內(nèi)再次恢復了喧鬧。
然而,林縛卻像是沒聽到一般。
他沒有接趙思遠的話,而是緩緩轉(zhuǎn)頭,將目光投向了窗外。
望月樓高三層,憑欄遠眺,半個幽州城盡收眼底。
但此刻,林縛的視線,卻落在了樓下那條繁華街道的陰暗角落里。
那里,幾個衣衫襤褸、面黃肌瘦的流民,正蜷縮在墻角躲避寒風。
一個半大的孩子,不知從哪兒撿到半個發(fā)黑發(fā)霉的饅頭,剛要往嘴里塞,旁邊一個更為瘦弱的婦人便餓虎撲食般沖了上去。
兩人立刻廝打在一起,只為了那口連豬狗都不吃的食糧。
孩子的哭聲凄厲,婦人搶過饅頭,狼吞虎咽,噎得直翻白眼,卻死死不肯松口。
這一幕,與眼前這滿桌的珍饈美饌、玉盤陳設,形成了無比刺眼的對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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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縛臉上的那絲玩味與從容,不知不覺間,漸漸斂去。
他輕輕地發(fā)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。
這聲嘆息極輕,卻瞬間讓整個雅間的喧鬧都停了下來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下意識地循著他的視線,望向了窗外。
“不過是些螻蟻罷了,有什么好看的。”一個世家子弟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“林兄何故嘆氣?”
王通見狀,覺得林縛又在裝模作樣,忍不住再次出言譏諷:“莫非是嫌我等招待不周,這些粗鄙之物,污了林兄的眼?還是說,看著這些賤民,擾了您品嘗佳肴的雅興?”
此話一出,趙思遠心中暗道一聲:“蠢貨!”
果然,林縛緩緩回過頭,目光平靜地掃過一臉得意的王通,又看了看滿桌的佳肴,最終,落在了趙思遠的臉上。
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,在每個人的耳邊清晰響起:
“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