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額頭被砸破的那一刻,從他將這玉髓如敝履般丟棄的那一刻,從他說出“惡心”那兩個字的那一刻起。
只是,心被剜掉,總需要時間來適應那空洞洞的疼痛。
……
第二日,燕國公府湖心亭發生的事,便如插了翅膀一般,傳遍了整個燕京城的權貴圈。
版本眾多,卻都離不開幾個核心笑料,藍玉公主楚楚可憐,卻不知為何接連兩次失足落水,狼狽不堪;燕國公世子英雄救美,卻忘了自己不會鳧水,險些與美人共赴黃泉。
一時間,華藍玉精心營造的柔弱仙子形象,成了燕京城最新的笑柄。
人們嘴上說著“藍玉公主真是時運不濟”,眼底的譏諷卻藏也藏不住。
更有消息從燕國公府內部傳出,說燕老王爺聽聞此事后,勃然大怒,將燕城叫去書房痛斥了一個時辰。
老王爺只說了一句,“玉安公主自幼在宮中長大,行事有度,最是沉穩。你為了一個養女,三番兩次折辱于她,還將我燕國公府的臉面丟盡,真是糊涂!”
燕城被罰跪祠堂,而華藍玉,則因“受驚受寒”,病倒了。
這一切傳到華玉安耳中時,她只是平靜地為窗邊的蘭花澆水,心中沒有半分波瀾。
她以為,這場鬧劇該就此收場了。
可她低估了燕城的偏執,也低估了華藍玉的手段。
午后,她所居的琉璃閣宮門被人一腳踹開,發出“哐當”一聲巨響。
燕城一身戾氣地闖了進來,他雙眼布滿紅絲,顯然是一夜未眠,見到華玉安的瞬間,那滔天的怒火便找到了宣泄口。
“華玉安!”他幾步沖上前,一把攥住她的手腕,力道之大,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,“你滿意了?!看到玉兒病倒,看到我被祖父責罰,你是不是心里痛快極了?!”
華玉安被他攥得生疼,卻連眉頭都未皺一下。
她抬起眼,平靜地迎上他憤怒的視線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。
“我不知你在說什么。”
“你還裝!”燕城怒極反笑,“若不是你,玉兒怎會落水?若不是你,外面的流言蜚語怎會傳得那般難聽?你這個毒婦,心思竟歹毒至此!”
“我歹毒?”華玉安終于笑了,那笑意薄涼如冰,“燕城,推人入水的是你,不會鳧水出丑的是你,被長輩責罰的也是你。這一切,與我何干?是你自己,親手將你心愛的華藍玉,變成了全城的笑話。”
“你閉嘴!”燕城被戳到痛處,猛地揚起了手。
巴掌未曾落下,一道嬌弱帶泣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來。
“燕哥哥,不要!”
華藍玉被宮女雪兒扶著,面色慘白,弱不禁風地走了進來。
她一來,便掙開雪兒,撲到燕城身邊,死死抱住他揚起的手臂,淚眼婆娑地望著華玉安。
“姐姐,你不要再刺激燕哥哥了……我知道,都是我的錯,我不該去湖心亭,不該讓你誤會……”她哭得泣不成聲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燕城見她這般模樣,心疼得無以復加,哪里還記得要發怒,連忙反手將她扶住,“玉兒,你病著,怎么跑來了?地上涼。”
“我……我是怕你沖動之下,傷了姐姐。”華藍玉靠在他懷里,一邊咳嗽一邊說,隨即,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,她從袖中取出一物,遞到燕城面前。
那是一方繡著海棠花的舊手帕。
華玉安的瞳孔,驟然一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