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靠北張了張嘴,喉嚨干得發痛。“……復雜。還有……”
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。
“饑餓?”許妍替他說了出來。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。“一種要把你整個吞掉,連骨頭渣都不剩的饑餓感。”
林靠北點了點頭。
“我們都經歷過。”許妍繼續說。“周牧第一次嘗試的時候,昏迷了三天。我差點變成白癡。歡迎加入‘被遺忘者’俱樂部,新人。”
墻角的周牧終于動了。他抬起頭,露出一張毫無表情的臉。“不是饑餓。是索取。它認為我們的一切,都屬于它。”
“叫法不同,本質一樣。”許妍反駁道。“我們都是它菜單上的菜。”
“不一樣。”周牧堅持。“饑餓是本能,索取是意志。”
“夠了。”古教授打斷了他們的爭論。“林靠北,你做得比他們兩個當初都好。你沒有被完全吞噬,還能自己回來。”
“那是什么東西?”林靠北的聲音還在發顫。“那根本不是契約獸。”
“誰告訴你契約獸就一定是你理解的樣子?”古教授反問。“你看到的,只是它被囚禁后最原始的本質。一個被剝奪了一切,只剩下核心邏輯和原始欲望的‘東西’。”
“那股饑餓感……那空洞……”
“是囚籠的代價。”古教授說。“協議封鎖了它的力量和形態,也隔絕了它與世界的正常連接。一個永遠無法吃飽的囚犯,自然會越來越憤怒,越來越饑餓。它會嘗試吞噬一切能接觸到的東西。比如,看守它的你。”
林靠北的后背感到一陣寒意。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弱小,現在才發覺,自己是坐在一座火山口上。
“那我們該怎么辦?”他問。
“教科書會教你加固牢籠,離牢門遠一點。”古教授看著他。“我的方法不一樣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觀察林靠北的反應。
“我要你學會喂養它。”
“喂養?”林靠北無法理解。
“對。用你的精神力,有控制地,少量地去滿足它的饑餓。”古教授的話語顛覆了林靠北的常識。“你不能讓它餓死,也不能讓它吃飽。你要讓它保持在一個半饑半飽的狀態。只有這樣,你才能和它建立最初步的聯系,才有可能從它那里得到打開囚籠的線索。”
“這太危險了。”許妍出聲反對。“這是在玩火。一不小心,我們自己就會被當成食物。”
“所有通往真相的路都很危險。”古教授沒有理會她,只是盯著林靠北。“決定權在你。是繼續當一個隨時會被吞噬的獄卒,還是成為一個懂得如何與猛獸共舞的馴獸師。”
他轉身走回控制臺。
“今天的研討會到此結束。下周同一時間,我需要看到你的進展,林靠北。帶上你的那臺電臺,它不是跳板,也不是中繼站。它是一把餐叉。”
古教授拿起他的書,不再多說一個字。
林靠北站在原地,消化著剛剛發生的一切。許妍和周牧也各自沉默。這個小小的團體,因為一個共同的、危險的秘密而聚集在一起,但彼此之間充滿了不信任和戒備。
他拿起桌上的電臺。
餐叉。
這個詞讓這臺老舊的機器在他手中變得無比詭異。
他沒有再問,轉身離開了天文臺。夜風吹在臉上,但他感覺不到絲毫涼意,只有那股來自虛影內部的饑餓感,還殘留在他的意識深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