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楚知熠就站在她身后,臉上還帶著幾分疲憊之色,但眼眸間,盡是銳利。
“谷主……”尹鬼喉嚨干澀,聲音沙啞。
他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,有愧疚,也有了然。
她的蠱血,想必也隨著內力,一同被萬承安吸噬殆盡了。
喬念沒有繞圈子,直視著他,開門見山:“尹鬼,那方帕子,還有萬承安的下落,我需要一個解釋。”
尹鬼眼神一黯,重新低下頭,恢復了之前的沉默,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動容只是錯覺。
無論喬念如何詢問,他都緊抿著嘴唇,一言不發,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將所有秘密帶入地獄。
喬念看著他這副模樣,輕輕嘆了口氣,沒有繼續逼問,只是側頭對不遠處的影衛低聲吩咐了一句。
不一會兒,另一名端著藥碗的影衛走了進來。
那影衛身形普通,面容陌生,是尹鬼從未見過的面孔。
他走到牢門前,聲音平穩無波:“師弟,這湯藥對于調理經脈有奇效,尤其是……對于我們這種自幼便需忍受骨骼錯位、皮肉重塑之苦,修習縮骨易形之術的人,療愈效果更佳?!?/p>
“縮骨易形”四個字如同驚雷,猛地炸響在尹鬼耳邊!
他霍然抬頭,瞳孔驟縮,死死盯住牢門外那張陌生的、毫無特色的臉!
電光火石間,一個名字涌入腦海,幾乎是脫口而出,“你……你是……夜梟?!”
那個他只聞其名,從未見過其真容的……師兄!
夜梟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,只是眼神深邃地看著他,默認了他的猜測。
他壓低聲音,語速加快:“尹鬼,我不知道萬承安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,許了你什么。但喬谷主仁心仁術,待你如何,你心中清楚。莫要再執迷不悟,一錯再錯!”
喬念也再次開口,虛弱的聲音里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,敲打在尹鬼緊繃的心弦上:“尹鬼,你可知這幾日,阿沅是如何度過的?她日日坐在你那院落的廊檐下,從日出等到日落,眼睛哭得又紅又腫,誰勸都不肯回去。”
阿沅的名字,阿沅的眼淚,像是最鋒利的針,狠狠刺穿了尹鬼用沉默和冷漠筑起的外殼。
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,一直強撐著的防線,終于徹底崩潰。
他猛地抬起頭,眼中布滿了紅血絲,“谷主,那日……萬承安吸干了你的內力與蠱血之后,他……還有可能活下去嗎?!”
喬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問弄得一怔,隨即蹙緊眉頭,仔細回想當日情形,最終肯定地搖了搖頭。
“是啊……理應沒有……確實沒有!”尹鬼像是聽到了某種確認,發出一聲凄厲又慘然的苦笑,笑聲在空曠的地牢里回蕩,顯得格外瘆人?!拔亿s到的時候……他已經奄奄一息,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……”
他的聲音低沉下去,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迷茫與痛苦:“我的確是把他帶走了……但我不是想救他,更不是想幫他……我只是想問他……問他為什么?!為什么從小到大,他對我只有利用和苛責?為什么明明我是他的親生兒子,他卻待我連條狗都不如?!我到底做錯了什么?!”
尹鬼的情緒激動起來,呼吸粗重,眼眶泛紅:“可他……他到死都沒有給我一個答案!他反而用最惡毒的語言羞辱我,罵我是賤種,說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,玷污了他的血脈……他甚至……甚至到了最后,還妄想抓住我,想要用他那惡毒的換血秘法,用我的命,換他一線生機!”
說到這里,尹鬼的聲音戛然而止,他停頓了許久,仿佛在重新積聚說出最后那句話的勇氣。
地牢里一片死寂,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他粗重的喘息。
終于,他抬起頭,眼神空洞地望著牢房頂壁,用一種近乎虛無的語調,輕聲說道:
“所以……我親手……把刀子……捅進了他的身體里?!?/p>
他猛地看向喬念,又像是透過她看向某個不存在的地方,眼中充滿了自我厭棄和恐懼:“我……親手殺了我的父親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