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溫和問她,“阿磐,再陪我走一程吧。”
那人只是問她,并不強求,好似她陪也罷,不陪也沒有關系。
去與不去,陪與不陪,全憑她自己的心意。
也許知道這大約是最后一次相見,也為了蕭延年那一句“留”,阿磐又一次上了蕭延年的馬車。
這一回無人追殺,也無人逼迫,她想,因馬車而起的那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糾葛,就在這馬車里了結(jié),也好。
趕車的人打馬起步,這一路上沒什么話。
阿磐想起從前,也一次次地與他同乘,
只聽得見馬車一停,外頭有人稟道,“公子,要出里巷了。”
那人忽然傾身過來,離她極近,她能清晰地察覺那人的鼻息,只當他又要干什么占盡便宜的事。
畢竟,這樣的事他從來也沒少干。
然他只是附耳說話,聲音極低,幾不可察,“魏趙協(xié)議已破,連夜走吧,趙王必定趕盡殺絕。”
阿磐忙問,“那阿硯呢?”
那人在她額上印了一吻,“你我君子之約。”
是了,她與蕭延年有了君子之約。
阿磐放下心來,“那我等著。”
言罷就要下車,可那人又拉住了她的手,重重的握住,用力地拉著,不肯放開。
她不忍將那指節(jié)一一撥開,那骨節(jié)沾著干涸的血,卻又因了用力泛了白。
他低低地說話,“阿磐,但愿你以后想起我來,想的都是我的好。”
阿磐心頭一軟,一雙眸子因這一句看似十分簡單的話,泛出了一層洶涌的霧氣,“公子慢些走,會有人在等。”
不管是什么人,都會有人愛,也都會有人等。
難道活在暗處的人,就再不能期許那灼灼燦燦的春光了嗎?
可那張慘白的臉一點兒血色也無,他笑得難看,卻也體面。
那張臉不是蕭延年的臉,但眸中的神態(tài)卻是蕭延年的神態(tài)。
蕭延年的神態(tài)早就于無聲無息處刻進了她的肌骨,她正是憑借那熟悉的神態(tài)一眼就認出了晉陽大道的蕭延年來。
而此刻,這神態(tài)也似那漏夜里的蠟,焰心一下就灼傷了人的心頭。
他說,“不會有人等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