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卷著雪沫,抽打在裸露的巖壁上,發出嗚咽般的怪響。廢棄的礦洞口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,隱沒在漆黑的松林中。我裹緊玄色大氅,在數十名精銳影衛的簇擁下,與一身勁裝的厲欣怡策馬而至。陳芝兒已率一小隊“霜狼”提前清場,此刻正守在洞口,機甲的蒸汽在寒夜中凝成白霧。
“陛下,娘娘。”陳芝兒壓低聲音,指著洞口凌亂的新鮮車轍印和散落的煤渣,“半個時辰前還有車隊進出!里面肯定有鬼!”
厲欣怡下馬,蹲身捻起一撮煤渣,又湊近聞了聞:“不是尋常石炭,摻了東西…有硫磺和硝石味。”她眼中寒光一閃,“私制火藥?”
“進去!”我當先踏入陰冷的礦洞。火把的光亮勉強驅散前方丈許的黑暗,洞壁滲著水,寒氣刺骨。越往里走,人工開鑿的痕跡越明顯,岔路漸多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霉味、煤灰和淡淡火藥味的詭異氣息。
行至一處較為開闊的天然洞窟,眼前景象令人倒吸冷氣:洞窟一角堆放著成捆的嶄新箭矢,箭簇寒光閃閃,尾部赫然烙著工部軍器監的火印!另一側則是堆積如山的劣質石炭,旁邊散落著簡易的碾磨工具和混合木桶,濃烈的硫磺味正是由此散發。
“果然在私改軍械!”陳芝兒怒道,“用劣炭混硫硝,仿制火箭藥包!難怪韃靼箭頭像官制!”
厲欣怡則快步走向角落一堆不起眼的麻袋,用匕首劃開,倒出的竟是黃澄澄的前朝“永通”銅錢!數量之多,令人咋舌。“用這些早已廢止的舊錢大宗交易石炭,既隱蔽,又能擾亂市價,一箭雙雕。”她冷笑,“好個周明!好個西山衛!”
“周明人呢?”我問。
“報!”一名影衛從更深處的岔道返回,臉色難看,“發現一處隱秘工坊,有熔爐、鐵砧,但…空無一人!爐火尚溫,走得匆忙!地上…地上有打斗痕跡和血跡!”
跑了?我心頭一沉。看來我們的人馬還是驚動了對方。
“追!所有岔道,仔細搜…”命令未落,異變陡生!
“轟隆——!!!”
一聲沉悶的巨響從礦洞深處傳來,整個洞窟劇烈搖晃!頭頂碎石簌簌落下,煙塵彌漫!
“塌方!保護陛下!”陳芝兒厲喝,“霜狼”機甲立刻展開護盾頂在上方。影衛們迅速結陣。
震動持續了數息才停止。煙塵稍散,只見通往更深處的幾條主要通道,竟被坍塌的巨石堵得嚴嚴實實!
“是人為爆破!”陳芝兒檢查著塌方處焦黑的痕跡,“他們想封死里面!”
里面有什么?值得如此滅跡?
厲欣怡捂著口鼻,在煙塵中細細搜尋,忽而蹲下身,從碎石縫中撿起一物,臉色驟變。
“陛下…請看此物。”
她掌心托著的,是一枚小巧的、沾著泥污的赤金鑲玉長命鎖。鎖身鏨刻著精巧的百子圖,背面卻有一行微不可察的小字:
「永昌元年賀皇長子滿月」
我如遭雷擊!這枚長命鎖…是當年葉影葉曦百日時,我親手為她們打制的!影兒的那枚,數月前就說丟了,怎會出現在這陰森礦洞的深處?!
“影兒…”我攥緊那冰涼的金鎖,望向那被巨石封死的黑暗深處,女兒昏迷中“冷…礦洞…”的囈語在耳邊轟鳴。一個可怕的猜想,伴隨著刺骨的寒意,瞬間攫住了心臟。
這西山礦洞深處,恐怕不僅藏著軍械黑市和前朝余孽…更可能埋藏著一段被刻意抹去、足以顛覆宮廷的血色秘辛!
“給朕…挖開它!”聲音嘶啞,帶著帝王不容置疑的殺意,“活要見人,死…要見尸!”
陳芝兒得令,立刻指揮“霜狼”機甲,巨大的機械臂開始轟擊那些堵塞通道的巨石,沉悶的撞擊聲在礦洞中回蕩,如同敲響了通往地獄的門扉。
厲欣怡默默退至我身側,望著那煙塵彌漫的塌方處,低聲道:“陛下…恐已打草驚蛇。幕后之人,怕是已至圖窮匕見之時。”
我摩挲著金鎖上冰涼的紋路,目光穿透黑暗。
“那就讓這匕,見見血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