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翰教授的身體,劇烈地顫抖起來。被揭穿的羞恥,與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瘋狂,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激烈交戰,最終,后者吞噬了一切!
“對!就是我們所有人!”他猛地抬起頭,聲音陡然拔高,嘶啞地咆哮起來,“你們懂什么!‘方舟’!它是人類文明最后的火種!它的純凈,它的存在,高于一切!田哲那種瘋子,還有那個怪物,它們是對‘方舟’最惡毒的玷污!用我們幾個人的命,換整座‘方舟’的絕對安全,徹底根除污染源,這難道不是最劃算,最偉大的選擇嗎!”
他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獅子,揮舞著他那套早已扭曲的邏輯,試圖將所有人拖進他那個自我犧牲的偉大幻夢里。
“你個老王八蛋!”王胖子終于反應過來,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,“老子差點就信了你的邪!這他媽的跟上周在黑市用一箱壓縮餅干換了一塊表,結果發現那表針是畫上去的有什么區別!你這是騙我們去死!”
團隊內部,那根用鮮血和戰斗建立起來的信任鏈條,在這一刻,發出了清脆的、斷裂的聲音。
就在這劍拔弩張,連空氣都快要燃燒起來的瞬間。
“滴。”
一聲輕微的、與周遭所有噪音都格格不入的電子音,突兀地響起。
所有人的視線,下意識地被吸引了過去。
聲音,來自李軒楓的戰術背心口袋。
那個一直被他隨身攜帶,屬于銀魅,那個神秘女人的加密通訊器,在沉寂了許久之后,屏幕,毫無征兆地,亮了起來。
那一聲“滴”響,清脆得像在滾筒洗衣機里砸碎了一只玻璃杯,瞬間蓋過了門外沉悶的撞擊和所有人粗重的呼吸。它不屬于這片由鐵銹、臭氧和絕望構成的空間。
李軒楓掏出那個加密通訊器,冰冷的金屬外殼在他掌心,竟比高震動粒子軍刀的刀柄還要沉。
屏幕上,沒有雜亂的數據流,只有一個清晰的、風格化的女性頭像——銀白色的短發,半張臉隱在陰影里,只露出一只狹長的,仿佛噙著笑意的眼睛。
銀魅。
“李軒楓,”她的聲音從微型揚聲器里流出,沒有電流的雜音,平滑得像一塊絲綢,卻又帶著冰冷的質感,“看來你們的麻煩,比我想象的還要大。”
這句話,像一把無形的鑰匙,捅開了李軒楓心底最深的一層戒備。她一直在看。用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,像個坐在劇院頂層包廂里的觀眾,欣賞著他們在舞臺上的垂死掙扎。
“田哲的數據核心,有一個致命的弱點。”銀魅開門見山,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經過精確計算的子彈,射向他們唯一的生路,“一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邏輯漏洞。我可以把它給你們。”
空氣,似乎被抽干了。鐘翰教授那套同歸于盡的偉大理論,在這句話面前,顯得那么笨拙,那么可笑,就像上周三在七號避難所食堂里,那個堅持認為往土豆泥里加機油能補充微量元素的廚子一樣荒誕。
“作為交換,”銀魅的聲音頓了頓,像是在給他們時間消化這個從天而降的餡餅,或者說,毒餌,“我需要一枚‘方舟信標’的碎片。不需要完整的,只要一小塊,能讓我完成一次數據采樣的就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