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皇兄把齊逾拽下來,登上高位,便是這齊飛嫻的死期。
齊逾執起青玉酒樽,指腹緩緩摩挲著杯壁冰涼的紋路,唇角噙著一絲極淡的冷嘲。
“柔妃娘娘憂國憂民,所言甚是,只是,”
他目光轉向下首的三皇子齊遙,齊遙也感受到了他的視線,心下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預感。
“兒臣前日路過三弟府邸,見門庭若市,似有數十新進舞姬魚貫而入,不知這些份例,是否也在娘娘所言的節儉之列?”
聞言,齊遙心頭猛跳,額角瞬間滲出冷汗。
他慌忙起身離席:“父皇明鑒,那……那是母妃體恤兒臣府中清冷,賜下的幾名粗使宮人,絕非舞姬,兒臣豈敢在國事艱難之時行此奢靡之事?”
他垂首解釋,袖中的拳頭卻已捏得死緊,眼底翻涌著對太子的刻骨恨意。
齊逾竟然敢當眾讓他如此難堪,可偏偏他毫無還手的機會。
皇帝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齊遙,帶著審視與不悅。
柔妃心頭一緊,面上卻迅速堆起更深的惶恐與委屈,眼中堪堪盈蓄了幾滴淚水。
“太子殿下息怒,是臣妾失言了……臣妾只是見長公主殿下這身衣裳實在光彩照人,一時有感而發,絕無他意,更不敢惹惱殿下與長公主。”
一番不關痛癢的話又巧妙地將話題焦點再次引回齊飛嫻身上。
該說不說,那身月白宮裝在輝煌燈火下愈發顯得清輝流轉。
齊逾眸色轉冷,正要開口,齊飛嫻已盈盈起身。
好在那日李知安提醒了她,不然只怕今日她真的要犯下大錯不好收場,還會連累了太子。
她今日特地選了個素雅的妝,通身并無耀目珠翠,只那身衣裳的氣韻襯得她光華內斂。
“柔妃娘娘言重了。”她聲音清脆,帶著少女特有的明朗。
“飛嫻這身衣裳,并非什么名貴華服,料子不過是尋常的蜀紗,市井鋪子皆可購得,價值不過百兩。”
她頓了頓,目光坦然迎向皇帝:“只是云裳閣的繡技獨到,以霧疊針法化尋常為神奇,方有幾分可觀之處罷了。”
席間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臣正瞇眼細看片刻,捋須頷首。
“長公主所言不虛,確是尋常的蜀紗,此等料子能做出如此意境,實乃巧奪天工。”
齊飛嫻順勢側身,目光落在一旁臉色鐵青的齊如玉身上,帶著幾分天真好奇。
“倒是如玉妹妹身上這襲茜紅宮裝,流光溢彩,隱隱生香,若沒看錯,莫不是前些日子南疆小國進貢的珍品含香紗?”
含香紗是南疆珍寶,聽聞此紗織造時便混入特殊香料,經久不散,一年所得不過數匹。
她掩口輕呼,目光又轉向柔妃:“柔妃娘娘身上這藕荷色繡裙的料子,雖顏色不同,但紋理光澤,與含香紗倒是如出一轍呢?”
此言一出,滿座皆驚。
含香紗何等稀罕,竟被柔妃母女私下裁制了新衣。
柔妃臉色瞬間煞白,手中的金鑲玉箸啪嗒一聲落在碟邊,濺起幾點油星。
她萬沒料到,往日里看著直率甚至有些莽撞的齊飛嫻,今日竟如此伶牙俐齒,也能讓她當眾下不來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