廊橋下的流水聲依舊潺潺,映著天邊初升的月牙兒,將她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拉得細長。
齊逾仍立在原處陰影之中,望著她消失在光影交錯處的背影,眸色深沉如夜,方才那點醋意早已化為一片凝肅的思量。
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的紋路,良久,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。
這出戲,自然是要唱下去的。只是這唱戲的角兒是誰,這戲文最終如何寫法,卻未必能如齊遙所愿了。
李知安走到設宴的席廳外的時稍作停留,估摸著筵宴將散,便理了理裙裾袖擺,儀態端莊地緩步返回了宴席。
廳內依舊絲竹裊裊,賓客們言笑晏晏,仿佛方才太子與三皇子那短暫的現身與離席,不過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。
她行至主位前,對著上座的柳慎行與柳慎元盈盈一福,聲音清越柔和:“二舅舅,大舅舅。”
柳慎元見她回來,目光在她面上一掃,見其神色如常,并無異樣,心下稍安,頷首示意。
柳慎行則笑著問道:“知安丫頭回來了,外頭風可大?沒吹著吧?”
李知安溫婉一笑,答道。
“謝二舅舅關心,外頭風不大,月色正好,很是清爽。”
她頓了頓,依照方才與齊逾心照不宣的說辭,從容稟告。
“方才在外,恰遇太子殿下與三皇子殿下,兩位殿下似有要事需先回,特讓知安代為轉達,謝過二舅舅今日盛情款待,他們便不多叨擾,先行告辭了。”
此言一出,柳慎行與柳慎元對視一眼,卻未見絲毫遺憾之色。
柳慎行眉宇間反是顯而易見地松懈下來。
他看了一眼四周賓客無人注意這邊,這才微微傾身,壓低了聲音對李知安與柳慎元道。
“走了好,走了清凈,我柳家世代忠良,只愿鎮守邊關,保家衛國,實不愿卷入這京城的是非漩渦,尤其是天家皇子間的明爭暗斗。”
“今日他二人不請自來,已是意外,若再久留,往來過密,不知要惹來多少揣測目光,只怕我柳家日后想獨善其身,更是難上加難。”
柳慎元雖未言語,但那沉穩的目光中亦是流露出深深的贊同。
他久經沙場,更慣于直來直往,對于朝堂之上這般步步驚心的算計與站隊,亦是深感厭煩與警惕。
李知安聆聽著二位長輩的話,望著他們臉上那份對權勢紛爭由衷的疏離與謹慎,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。
眼前這般光景,與她過往在相府所見所聞,真是云泥之別。
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李仲嚴與趙彥之的身影。
那李仲嚴,一生汲汲營營,為了攀附權貴、鞏固相位,不惜犧牲一切,包括妻女的情感與幸福,機關算盡。
只望能押對寶,從龍有功,換來潑天富貴與無上權柄。
而趙彥之,她曾傾心扶持的夫君,更是如此。
借助她帶來的財力與人脈登上侍郎之位后,野心膨脹,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更強大的靠山妄圖借此平步青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