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,和他的女兒。
“好,好……”柳慎元連說了兩個好字,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,他上前一步,伸出那雙在戰場上揮斥方遒、沾滿血腥的手,想要碰一碰李知安,卻又在半空中停住,生怕自己身上的戾氣驚擾了她。
李知安回過身,看著他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,心中一酸。
她主動握住了那只懸在半空、微微顫抖的大手。
“爹?!?/p>
她又叫了一聲,這一聲,比方才更加清晰,更加坦然。
柳慎元再也忍不住,這個在北疆尸山血海中都未曾掉過一滴淚的男人,此刻淚水洶涌而出。
他反手緊緊握住女兒的手,那力道之大,仿佛要將這十幾年的虧欠與思念,全都灌注進去。
“哎,哎!爹在!”
他哽咽著,像個孩子。
李知安吸了吸鼻子,將眼淚逼了回去,臉上露出一抹淺淡卻溫暖的笑意。
“爹,我們回家。”
回家。
這兩個字,讓柳慎元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擊中。
他怔怔地看著李知安,看著她與亡妻那般酷似的眉眼,重重地點頭。
“對,回家!我們回鎮國公府!”
夜色深沉,鎮國公府的馬車悄無聲息地駛離了別院,一路疾馳,返回了那座位于京城中軸線上,象征著無上軍功與榮耀的府邸。
柳慎元破天荒地沒有回自己的書房,而是直接帶著李知安,穿過重重庭院,來到了府中最深處,也是最莊嚴肅穆的柳氏祠堂。
祠堂內,燭火通明,一排排黑漆描金的靈位,在跳動的火光中靜默無聲。
最上方的,是柳家的列祖列宗。
而在稍低一些的位置,一塊嶄新的靈位靜靜地立在那里——“亡妻林氏若婉之位”。
柳慎元讓下人取來蒲團,自己率先跪了下去,他挺直的脊梁,在這一刻深深地彎了下去。
“柳家列祖列宗在上,不孝子孫柳慎元,今日……今日……”
他聲音顫抖,竟有些說不下去。
李知安走到他身邊,與他并肩,鄭重地跪下,朝著那些靈位,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。
她的動作流暢而自然,沒有半分猶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