濃烈的血腥味彌漫在樹林中,蕭邢如同一根生長在黑土上的樹根,紋絲不動。他在腦海中把所有的細節都過濾了一遍,現在能做的唯有等待。
不遠處,松明火把在夜霧中劈啪作響,關中口音的將領單膝跪地:"稟將軍,清點完畢。小隊應余七十三人,現得尸七十二具。"他頓了一下,甲胄鱗片隨呼吸發出細響,"輿圖……尚未尋獲。"
青銅獸面胄下傳來粗重的吸氣聲。
被稱為將軍的老者麂皮手套摩挲著刀柄纏繩,忽而攥緊: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!那張輿圖關系重大,若讓漢王得了。。。。。。"后半句隱沒在夜梟啼叫聲里。
泥沼深處忽有馬蹄踏水聲逼近。高句麗信使滾鞍下馬時,皮袍下擺還在滴落腥黃泥漿:"嬰陽王請求再撥三千石糧草。"他說漢話時喉音極重。
鎏金馬鞭突然凌空抽響,驚得火把齊顫:"冢中枯骨耳!"鞭梢指著信使鼻尖,在霧氣里劃出血色殘影,"回去告訴你家大王,棋盤上的卒子。。。"玉扳指叩在青銅胄上,發出枯骨相擊的脆響,“就該有卒子的本分!”
信使倒退著沒入黑暗,恐懼中帶著怨毒。
接下來就是一段和高句麗人的對話,蕭邢雖聽不懂,隱約間還是覺得兩方人發生了不小的分歧。
良久過后,腳步聲漸漸走遠。
“再搜西南隅。”關中口音的將領甩動馬鞭,“活要見人,死要見尸。”
……
拂曉,蕭邢反復確認周圍無人后,從腐葉堆中緩緩支起身子。浸透鎧甲的露水正順著鐵甲邊緣滴落,在靴尖匯成暗紅的水洼——昨夜廝殺的血漬與遼東黑土已難分彼此。
擺在蕭邢前面的兩條路,第一,逃,第二也是逃。
逃離戰場還是逃回漢王中軍,將輿圖和軍中有內奸的消息傳回。
兩條路都是九死一生,私離軍隊,若被抓住,臨陣脫逃必是死罪一條;逃回漢王中軍,且不說近百里有多少追兵,就是回到軍中,能否活著見到漢王楊諒尚不可知。
“嬰陽王求糧草……”蕭邢背靠著棵白樺樹,手伸入懷中,指尖傳來的感覺讓他輕舒一口氣——輿圖無恙。
"既是死局。。。。。。"他抓起把腐土抹在臉上,卸下鐵甲,解開早已支離破碎的皮甲,眼神微動,"不如掀了這棋盤!"
蕭邢在警校中的各項考核都很出色,這得益于他冷靜理性的性格,更是他果決性情的體現。
輿圖在尚未找到,且還有一人下落不明,返回之途必定會重重設防;向前走,或許還有一線生機,暫時避開設防的軍士,以觀后變再徐徐圖之。
蕭邢根據這些日的行軍,可以斷定此處應該是靺鞨七部處,若再往前走應該就能到高句麗。
既然東征大軍中有與高句麗勾結的高層,倘若以信使之名,或許還有一線生機。
根據他腦中對這段歷史的回憶,東征軍后來一直打攻到平壤,而后嬰陽王采取堅壁清野的策略,加之隋軍后勤補給跟不上,士氣低落,這才導致第一次的東征失敗。
蕭邢主意已定,簡單包扎身上的傷口,向著高句麗的方向疾行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