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巒眉頭一皺,問道:“到底是何原因,竟至如此緊張?”
閽大人朝在座眾人看了一眼,又轉向史巒,答道:“還不是因為那子母草。”
閑話幾句,這些年不知怎地了,雖是無災無亂的,山下的青年卻漸漸生育見頹。山上派人來看過,之后便令山下開種一種靈草,一并公布了一個以此靈草為君藥的方子。將依照這個方子煉制出的藥,讓夫妻在同房前服下,便可顯著提升受孕的機會。這靈草便是子母草,如今山下的男子若是弄不到子母草,必定低人一頭,娶親亦是變得十分困難。然山下畢竟靈氣稀薄,種下的子母草多難久活,只能廣種薄收,故而須占用大片田土。
話轉前頭,史巒奇怪道:“那子母草有何問題,莫不是吃出了毛病?”
閽大人搖了搖頭,說道:“子母草哪里有什么毛病,反倒是因為這子母草用起來太有效果,才引出別的毛病來。”
史巒擺了擺手,有些不耐煩道:“大人就不要繞了,快講清楚內里緣由。”
閽大人趕忙賠了個禮,說道:“上仙是知道的,這子母草易種難收,一塊地里產不出多少來。可要的又多,便只能多擴種些地。只是閑地攏共就那么些,都種完了便只能去征平頭百姓的地來種。征百姓的地得給些補償的銀子,亂子的根源就在這銀子上。”
史巒隨意飲了口茶,問道:“把上面撥的銀子拿出來,再從州城的庫房里取一些出來添上,一并發下去不就行了,怎地會出這般亂子?”
閽大人唉了一聲,答道:“問題就是上面撥下來的錢太少了,就是把州里能動的庫銀都拿出來添上,也還短了一大截,更別說這上上下下的還得不少銀子打發,那就更不夠了。”
史巒點了點頭,說道:“這我倒是能明白,那到底怎么個不夠法?”
閽大人說道:“我來算筆賬,上仙一聽就明白了。譬如征來一畝地,若是按上面下達的規定,須補償二十兩銀子。可衙門拿到上面撥的銀子,把要緊的窟窿給補上之后,就只出得起十兩一畝了。再扣掉給上面的致敬,以及左右的分潤,就只能出得起四兩一畝了。平頭百姓的地不好征,特別是碰上些個刁民,明面上的手段更是征不來,那就只能讓下面的人自己暗地里使些手段把地給征來。既然下面的出了力,還為那些明面上使不得的手段擔著風險,那也得分些好處與他們。所以,當著的面我是按五兩一畝入賬,但默許他們在征下地后,簽契約的時候報二兩一畝的價,中間那二兩的差價我便不再過問,由著下面的人自己去分。”
史巒輕敲著扶手,問道:“一直以來可都是這么個弄法?”
閽大人點了點頭,答道:“細處有別,可流程是大差不差。”
史巒又問道:“既是一直如此,為何之前無事,眼下卻要出亂子?”
閽大人無奈地搖了搖頭,答道:“之前只有衙門上下知曉這些,這些年不知怎地竟傳到那些平頭百姓的耳中去了。要知道地可不止征了這一回、兩回的,這么多年下來,已經算不清征了多少回、多少畝了。這要是拉出清單倒算回去,這么多百姓少拿了這么多銀子,可不就得鬧起來了么。不瞞上仙,當初拿到上面的回文時,下官還只覺著小題大做了。直到前些日子,陸續聽聞其他一些州府也有了苗頭,才明白其中的利害。”
史巒哦了一聲,說道:“難怪山上調集了好幾隊人手,分頭遣下山來,這下倒真是讓我弄明白了。”
端起茶杯,史巒邊飲邊思索著事。似是想到了什么,又開口問道:“不對呀,這子母草在山下賣得可不便宜。我下山辦差幾次,見著子母草的價是一次比一次高。若以尋常人家來計,眼下隨便一株子母草似乎就已抵得上十幾、二十年的辛勞,那些品相稍好的子母草更是能掏盡三代六口的積蓄。有這般掙錢的買賣,為何衙門的開支還如此拮據?即便衙門各處分去一些,也不至于十兩銀子到最后只發下去了一兩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