鄔憂笑了笑,說道:“怎地?我就當不得師傅?”
戌甲搖著頭,無奈地笑道:“你若當了師傅,那只能教些有天賦的孩子,天賦稍差一些的就真要白瞎了。”
鄔憂卻不以為然,說道:“你這就想得淺了。如今山上是個什么樣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有出身的可以直接上山,根本不用去那勞什子學堂。沒出身的去了學堂,要是再沒點天賦的話,縱是僥幸上了山,也難得出頭,過不好日子,忘兮不就是個例子?有幾人能如你那般好運,從山下到山上一路都有貴人扶持。更不用說連你都混成這般模樣,那些運氣遠不如你的有朝一日又該慘成什么樣?所以啊,倒不如一開始就斷了那些天賦稍差之人的念想,使其早日回頭,以另尋出路,這也算是作惡事而行善舉了。”
鄔憂的這番話,戌甲確是沒法反駁。自己以前也曾想象過多次,若是沒遇上趙欋子,或是趙欋子沒讓自己拜在趙塚子門下,那又會是一副什么光景。特別是那次去癸層學堂,看到那里的弟子平日是如何修練及生活,回頭再想想若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話,又哪里能得到師傅悉心照料和苦心指點?鄔憂剛才的一番話,乍一聽像是歪理,可細細一想,倒也的確有那么幾分良苦用心。
又把名錄拿過來看了看,忽然間戌甲心中一閃念,說道:“往年這山下師傅的差一直都不吃香,以至于在山上遭排擠的,好些就是被派了這類差。譬如當年帶我上山的趙欋子師傅,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登仙人,就是因為得罪了什么人而被打壓,才會被派了下山尋苗的差。可這次準備人手,卻連接了這類差的人都調集了去,看來上次傳言中的那個靈封谷是真的有些不同尋常。倘是人手還不夠的話,說不定你我這樣的也要被調去。”
鄔憂卻笑道:“這點我已想到,無所謂。真要是哪天接到調令,莫非還能不去么?事情沒攤在頭上之前,就別去多想了,糊涂一日是一日,快活一時是一時。”
折好名錄,起身還給鄔憂。戌甲拍了拍鄔憂的肩,說道:“你選的去處離我那里也不遠,半日一個來回,準備幾時去報到?”
將名錄收入懷中,鄔憂也站起身,說道:“明日去辛層的學署錄名登記,至于幾時去報到,那就要看學署的安排了。不出意外的話,兩日內便有答復。”
果然,三日之后,鄔憂拿到了學署開出的憑信。戌甲便陪著同去,到了地方一看,那形制與二人當年上過的學堂大差不差,頗覺幾分熟悉。接待二人的應該也是位山上的弟子,以其身散的靈氣察之,道法修為與二人相比似乎還頗有些不如。
接過鄔憂遞給的憑信,看了一遍并確認之后,接待之人說道:“原想還須等些時日才會來人,不料這么快就到了,來來來,二位請進屋說話。”
將二人引進會客的偏廳,落座看茶之后,說道:“我是這里的副管事,姓丁名園。依憑信上寫,你便是鄔憂了,那旁邊這位是?”
鄔憂笑了笑,說道:“這位是我的好友戌甲,陪我一同前來的。”
丁園點了點頭,說道:“原來如此,幸會,幸會。敢問兩位是哪一學的弟子?”
鄔憂答道:“我是術學的,戌甲是體學的。都曾是辛層學堂的弟子,我剛離開學堂,戌甲比我早幾年。”
丁園笑了笑,說道:“雖說目下想派上好差十分之困難,可你畢竟是辛層學堂的弟子,且還是術學的,再怎樣也不至于要來這里,莫不是先前得罪過誰了么?”
這話倒是一時問住了鄔憂,還是戌甲接下話,說道:“丁師兄說笑了……稱呼師兄不知合適否?”
丁園呵呵一笑,說道:“我自離了學堂,下山接了這差之后,已過去了小二十年。算起來,該是虛長些年歲,二位若是不嫌棄,盡可喚我師兄。”
戌甲便接著說道:“一者,如今山上派差恐怕已比丁師兄想象中還要難些了,鄔憂的幾位同門師兄早些離了學堂后,便尋不到山上的差,只得前后都接了山下的差。二者,山下的差還是有得選的,是鄔憂自己選的這里。”
丁園奇怪道:“既是有得選,那鄔師弟卻為何要來這里?”
鄔憂笑了笑,說道:“丁師兄這是說的哪里話,莫不是覺得我自持那幾兩辛層的身份,便看不起師兄做了快二十年的事么?況且,他人口中如何,落在我身上就不一定還是那樣。”
聽了鄔憂的話,丁園哈哈大笑,說道:“鄔師弟倒真是會說話,也罷。來都來了,那我這就去與你收拾一間屋子出來,暫且先住下。你雖任了這里的管事,卻不必急于一時,諸般事務可日后慢慢熟悉。此外,還有一事要先說明。按照以往的慣例,管事每月要在此待頭一旬,副管事則要待后兩旬。只是日子一久,總免不了會有些脫身之事,到時候還得請鄔師弟幫忙暫代一時。”
鄔憂擺了擺手,笑著說道:“我每月只用待上一旬,與師兄相比,本就占了不少便宜,很是過意不去。今后,師兄若有難處盡管開口,能幫的我自然會幫。”
丁園起身拱手致謝,然后便領著二人去了住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