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完解說,戌甲上前兩步,走進些查看晶石。見這晶石表面隱隱明暗交替,猶如人之呼吸一般。更兼其色如凝滯之血,令戌甲著實覺著有幾分瘆得慌。
此時,目光再落到那幾根管線,戌甲忽地心生出疑問。便轉身朝來人問道:“可否請教一二,這管線在外連接于各處?其輸送的靈氣又來源于何物?”
來人遲疑了一下,看向吳清與焦綜,眼神起有詢問之意。焦綜仍是一言不發,卻是隱隱有些不快。還好,吳清開了口,微笑道:“那便請大人再解說一番。”
來人躬身答應下來,又在原地思忖片刻,便請戌甲三人隨自己離開。出了胎養室,回到來時的偏房。來人先請三人稍坐,自己則轉身離開。過不多久,又領著一人前來,并說道:“諸事皆已準備妥當,還請三位上仙不嫌麻煩,與下官同往一處地方,下官也好當面解說。”
吳清看向戌甲,便是征詢其意。戌甲愈發地好奇,自是不會反對。便由領來的那人引路,來人陪著戌甲三人一齊離了衙門,朝城中一處百姓聚集之地走去。到了地方,走不多時,來到一方住宅前。如今山下各地新修住宅皆以方論,修得是縱橫齊整。一方之宅又各自劃給多戶居住,并造冊入簿,端的是一個齊民編戶。
進到宅院內,循小路走到一屋門前。開鎖并推門進入,戌甲掃視了一眼屋內,覺著應是無人在此居住。而后,聽引路之人介紹,方知此屋乃是作這一方群屋的樣板之用。雖屋內家什擺設不缺,又打掃得干凈,卻并無人家居住。
衙門那位大人先輕聲合上屋門,再仔細四處察看各扇窗戶是否關得嚴實。待其事了,方才走回戌甲三人身前,當面取出一牌子。牌子隱隱泛著靈氣,戌甲大致猜出其用途,便也默不作聲,只與吳清及焦綜一道等著。果然,那位大人走到屋子一角蹲下,以牌子貼住地板,再緩緩抬手,竟自地板上牽出一條細細的靈線來。之后,再將牌子蓋回去,靈線亦隨之不見。接著,又走到其他角落,皆以相同手段牽出靈線。
那位大人緩緩起身,手提著靈線,轉過身來,朝戌甲微微點頭示意,并說道:“還請上仙走進些。”
見一旁的吳清亦輕聲同意,戌甲便走到那位大人身前,問道:“莫非這靈線就連接著胎養室的管線?”
那位大人卻答道:“算是連接著,卻也非直接相連。這屋內上下各處尚有好幾條靈線,皆匯集成一束伸向屋外。而這一方之內的各屋又皆伸出一束,各屋之束再次匯集成一束伸向方外。而各方之束又匯集成一束通向胎養室,最后分出幾頭連接各管線。”
聽這般一說,戌甲立時明白幾分,卻仍有疑惑,便繼續問道:“那靈線所引之靈氣又從何而來?”
只是,戌甲剛一問完,心中忽地沒來由咯噔一下,剎那間竟甚是難受起來。然難受歸難受,戌甲只一瞬間眉眼微皺,后仍舊面色如常,身旁幾人則似是并未有所察覺。那位大人先是朝吳清與焦綜二人作請示狀,得默許之后,又朝戌甲躬身,并說道:“煩請上仙散開些許身上的靈氣。”
戌甲心念一動,便將經脈之中的靈氣微微泄出。此時,那位大人特意將靈線朝戌甲牽了牽,并小聲問道:“上仙可有所感否?”
戌甲初時還未在意,經這么一問,神念不由地一緊,還真是覺察出了異常。再細細感覺一番,發覺體表竟被牽起一絲極細微的靈氣流向靈線的線頭。此時,戌甲已然明白過來,強抑心中驚顫,仍自平聲靜氣地問道:“不分男女老幼么?”
那位大人想是有些吃不準戌甲此問之意,正猶豫間,卻聽吳清笑著出聲道:“無妨,可說與這位上仙聽,以解其惑。”
拱手應承了一聲,那位大人便轉向戌甲,緩緩答道:“回上仙的話,本意自然非是如此。然同居一室,難免波及老幼。不過,老者靈衰,幼者靈微,到底是牽不了太多,這主要引走的還是青壯之靈氣。”
戌甲一聽,心中暗自思忖道:“與修仙者不同,凡人無腹丹藏靈,全身經脈又薄柔透氣,于靈氣外泄只能聽之任之。若有心從旁牽引抽取,其人縱然知曉亦是無可奈何。”
抬眼再看了看靈線,戌甲又問道:“靈氣被日日牽引離體,于這住戶而言不會無所損害吧?”
那位大人微微欠身,答道:“若說無有半點損害,那自然是假。可這一屋之內各處靈線牽引靈氣之力亦是相當微弱,講究的實是一個日積月累而聚沙成塔。且住戶雖日日被牽走些微身上的靈氣,卻也能時時生長出靈氣以彌補其損失,不至于危及性命。”
這番答話倒是并非全無道理,卻顯是有意遺漏了些東西。戌甲心中一冷,卻仍故作隨意狀,再問道:“可這時時生長靈氣想必也是辛苦得很吧?”
那位大人正要答話,卻不知怎地又閉上了嘴,只站在原地賠笑幾聲。而后,便低眉側目,默然不語。戌甲正想著吳清又該出聲救場,不想卻是焦綜開了口。語氣稍重,顯是有些不耐煩道:“上仙問話,怎地不答?山下得了抬舉,能為山上辛苦些,這本就是幾世才修來的福報,如何還說不出口了么?”
那位大人一聽,趕忙朝焦綜躬身作揖,連聲賠罪。而后,又朝戌甲輕聲說道:“回上仙的話,辛苦是辛苦了些。可活在這世間,又有哪個不辛苦的?莫說山下凡人了,縱是您這般山上仙人,不也照樣日日為山事操勞,難得半刻清閑么?”
這話說得便教戌甲不好當面反駁,只得擺了擺手,算是打住話題。靈線既已看了,又聽完一番講解,來此的目的便已達到。戌甲心思不好久留在此處,便說自己先前心中所存疑惑已解。吳清笑了笑,直說不必心急,待看清問明了再走也不遲。又聽戌甲連聲說確已解所有疑惑,吳清這才開口請那位大人引眾人回去衙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