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面靜靜躺著一卷…紙張已然泛黃、邊緣甚至有些殘破的…卷軸!
錢謙益屏住呼吸,如同捧著稀世珍寶,小心翼翼地、極其緩慢地將卷軸展開。
卷軸開頭,是幾個力透紙背、帶著磅礴帝王氣魄的朱砂大字:
【太祖高皇帝遺詔·密】
“轟隆——!!!”
如同萬鈞雷霆在所有人心頭炸響!高攀龍猛地瞪大了眼睛,一口氣沒上來,劇烈地咳嗽起來,咳得撕心裂肺!李應升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僵在原地,眼珠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!太祖…太祖遺詔?!還是密詔?!這…這怎么可能?!
錢謙益的手也在微微顫抖,但他強自鎮定,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卷軸上的字跡,用嘶啞而激動的聲音,一字一句地念了下去:
“…朕以布衣,提三尺劍,驅逐胡元,恢復中華…然神器雖定,隱憂未絕。朕觀后世子孫,若有昏聵失德、寵信奸佞、禍亂朝綱、致使天下洶洶、民怨沸騰者…當有賢明宗室,持此密詔,承天景命,行伊尹、霍光之事!廢昏立明,以安社稷!大明列祖列宗,實鑒臨之!”
卷軸末尾,赫然蓋著一枚朱紅刺目的印璽——“皇帝奉天之寶”!其紋路、印泥色澤,與宮中存檔的太祖印璽拓片…竟一般無二!
死寂!
絕對的死寂!
只有高攀龍壓抑不住的、如同破風箱般的咳嗽聲,在密室里回蕩。
“這…這是…真的?!”李應升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和巨大的恐懼!
“真偽…重要嗎?”錢謙益猛地抬起頭,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妖異的瘋狂光芒!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扣著卷軸邊緣,聲音如同毒蛇般嘶嘶作響:“重要的是…它現在!在我們手里!在信王…默許之下,到了我們手里!”
“這就是‘時變’!這就是…擊碎那昏君法統的…天雷!”
他環視著幾張震驚到呆滯的面孔,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:
“那昏君死而復生,本就詭異難測,有違倫常!如今又倒行逆施,寵信閹豎(王承恩),濫殺大臣(指晉商案),構陷忠良(指他自己),致使天災頻仍,胡虜叩關!民怨沸騰,朝野離心!哪一條…不符合太祖密詔中‘廢昏’之列?!”
“信王!乃是陛下親弟!血統純正!素有賢名!由他…持此密詔,承天景命,行廢立之事!名正!言順!”
他猛地將卷軸重新卷起,小心翼翼地放回紫檀木匣,如同捧著能焚毀一切的業火!
“立刻發動所有力量!將‘太祖密詔’現世的消息,以及那昏君的累累罪狀,通過所有渠道,散播出去!要快!要像野火燎原!要讓京師每一個角落!讓天下所有州縣!讓所有讀書人、所有百姓…都知道!坐在龍椅上的那個,是太祖高皇帝遺詔里…要廢掉的昏君!”
“同時!聯絡所有同情我東林、或對昏君不滿的宗室勛貴!聯絡京營中那些被龍鱗衛壓得喘不過氣、心懷怨望的舊部!聯絡…一切可聯絡的力量!”
“只待時機一到!”錢謙益眼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,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,“信王振臂一呼!我等持‘密詔’擁立!這大明的天…就該換一換了!”
“那…那‘沉淵’那邊?‘主人’的‘灰雀’?”高攀龍掙扎著問道,眼中燃起最后一絲病態的希望。
“顧不了那么多了!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!是死中求活!”錢謙益斬釘截鐵,“‘灰雀’…讓他們也動起來!京畿…該亂起來了!越亂越好!只有亂…信王殿下才能‘承天景命’!我等…才能火中取栗!”
“好!干了!”李應升被這瘋狂的計劃刺激得雙目赤紅,如同輸光了所有的賭徒,猛地一拍桌子!“與其被那昏君像殺雞一樣宰了,不如拼個魚死網破!”
“老夫…咳咳咳…老夫這把老骨頭…就算死!也要濺那昏君一身血!讓天下人看看…他是如何逼死老臣的!”高攀龍咳著血,臉上卻露出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和猙獰!
陰謀的毒火,在絕望的深淵里被徹底點燃!帶著焚毀一切的瘋狂,直指紫禁之巔!
同一時刻,乾清宮西暖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