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…王大柱。”
“首級幾何?發辮幾何?”
“男…男丁頭五顆!辮子…八條!”包袱抖開,幾顆凍得硬邦邦、表情扭曲的頭顱滾落案前。鐵面衛兵熟練地掰開嘴巴查驗(建州貴族多鑲金牙),翻看耳后是否有特殊刺青,刀尖挑剔地撥開頭發檢查辮根真偽。
“核驗無誤。賞銀元五十!發辮二十四枚!共七十四枚!”銀元叮叮當當地倒入一只粗陶破碗。王大柱雙手哆嗦地捧起,那冰涼的金屬此刻卻燙得他掌心刺痛,心口狂跳。
一旁,一個身穿綢衫的商人諂笑著捧上一個錦盒:“軍爺!您驗驗,這可是條大魚,建州一個貝子的福晉!您看這翡翠耳墜成色…”鐵面衛兵二話不說,手起刀落,竟一刀劈開那顆姣好頭顱的天靈蓋,查驗骨縫年紀:“嗯,是真貨。賞百枚!”綢商頓時狂喜,叩頭如搗蒜。
突然,人群一陣騷動!幾名明軍潰兵拖來一串用麻繩捆著的俘虜:“大人!抓了幾個海西部的!他們沒按期限剃發!”鐵面衛兵豁然起身,刀光如匹練般一閃!噗嗤幾聲,五顆頭顱應聲飛起,鮮血噴濺在雪地上!“海西女真逾期未剃發者——殺!賞銀照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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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州老寨。末日冰窟,“格格…我餓…”昏暗的地窖里,一個約莫五歲的女童蜷縮在母親懷里,氣若游絲。女人(阿魯氏)死死捂住孩子的嘴,全身緊繃,傾聽著頭頂傳來的瘋狂馬蹄聲、凄厲慘嚎和房屋燃燒的爆裂聲。寨墻已破,盧象升的天雄軍正在進行最后的清理。
“砰!”地窖蓋被猛地掀開!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間涌入!“這里!還有建州余孽!”明軍士兵的吼聲傳來,冰冷的槍刺毫不猶豫地向下捅刺!阿魯氏用盡最后力氣將女兒猛地塞進角落草堆,自己則返身撲向那奪命的槍尖!“噗嗤!”溫熱的鮮血濺滿了枯黃的草垛。女童的哭聲還未出口,就被另一名跳下來的明軍粗暴地捂住嘴:“還有個女的!拖走,充官奴!”麻袋兜頭罩下,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
寨心祭壇處,身負重傷的鑲紅旗旗主岳托拄著彎刀,搖搖欲墜卻兀自挺立。盧象升玄甲染血,如魔神般踏著滿地的殘肢斷臂而來:“岳托!降否?”岳托咧嘴,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,狂笑一聲,竟反手一刀割斷自己的金錢鼠尾辮,狠狠擲于地上:“愛新覺羅的子孫,建州的勇士……沒有跪著生的孬種,更沒有降者!”話音未落,盧象升的狼牙棒已帶著風雷之勢轟然砸下!頭顱碎裂的剎那,岳托最后映入眼簾的,是祭壇上那面被明軍火把點燃、正在熊熊燃燒的薩滿神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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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西部落
“咔嚓!咔嚓!”冰冷的雪地里,黑壓壓跪滿了海西女真部的族人。漢人官吏手持利剪,動作機械而粗暴。身后,龍鱗衛士兵手持強弩,冰冷的目光監視著每一個人。花白的、烏黑的辮子,一綹綹飄落在地,隨即被無情的皮靴踩進污濁的泥雪之中。
“額娘…疼!”一個少年捂著被剪刀劃破滲血的頭皮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。母親(蘇完氏)死死按住他的肩膀,聲音壓得極低,充滿了絕望的顫抖:“忍著!我的兒!剪了辮子,蓄發,換了衣,才能活命啊!”她顫抖著脫下祖傳的魚皮襖,換上一件粗糙丑陋的漢人粗布袍。旁邊,部落的老薩滿仰面向天,淚血縱橫,發出泣血般的詛咒:“天神啊!你睜開眼看看吧!辮子是連接祖靈的通天之索啊!剃了發,我們的魂魄就再也回不去白山黑水,要變成永世漂泊的孤魂野鬼了啊!”“噗!”一支弩箭精準地貫穿了他的胸膛。“老東西妖言惑眾!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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撫順,臨時行轅
隱鱗衛指揮使方正化無聲地步入,將一份最新塘報呈于御案:“陛下。一月之內,遼東各驗功司共計核收建州首級七萬八千余顆!發辮十二萬四千余條!接收充官奴之女子三萬二千余人!海西、野人諸部,已剃發易服、登記造冊者,逾十五萬眾…”
朱嘯負手,立于行轅窗前,默然望向窗外。凜冽的風雪中,數十輛牛車正排成長隊,緩緩駛向城外的化人廠。車上滿載的不是柴薪,而是堆積如山的金錢鼠尾辮——每一條都曾在頭頂搖曳,如今卻只是浸泡過石灰、等待最終銷毀的戰利品,散發著腐肉與堿粉混合的怪異臭味。熔金色的火焰在他眼底無聲地跳躍、燃燒。
他緩緩轉身,聲音比窗外的寒風更冷:
“傳旨遼東——”
“將所有首級,筑京觀于山海關之外!警誡四方蠻夷!”
“所有官奴女子,盡數賞予玄武新軍有功將士為婢,犒賞三軍!”
“通告海西、野人諸部:凡有私藏發辮、暗循舊俗者——一經發現,立屠全寨,雞犬不留!”
“一年之期,尚未過半。朕要的,是建州絕種滅族,永絕后患!”
殿外風雪更狂,卷著遼東大地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,將這道《滅女真令》的鐵血烙印,更深、更狠地錘進這片千年凍土的最深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