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稚魚緩緩轉過頭來。此刻兩人離得極近,她清晰地看到他紅腫的雙眼和滿臉的憔悴,不像是在說謊。
其實,她心里也明白,他那樣期盼這個孩子,又怎會嫌棄?怎會有意冷落孩子呢?只是那股委屈勁兒在心頭,讓她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,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涌了上來。
身上的痛楚還未消散,她拼死拼活才換來的孩子,他卻看都不看一眼,一問三不知。這份失落和委屈,是真真切切的。
陸曜連忙寬慰道:“明兒一早,我就把孩子抱過來給你看,好不好?”
陳稚魚點了點頭,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,輕輕撫上他的眼,柔聲問道:“你眼睛怎么這么紅?”
陸曜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方才在外頭失態哭了,只含糊道:“守了你一日,眼睛幾乎沒合過,約莫是熬的。”
說著,他也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和眼睛,滿眼心疼:“你的眼睛才是真的腫了,今兒哭狠了,明兒怕是要疼。”
陳稚魚喉嚨微微發緊,回想起方才生產的場景,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一顫。“我那時候,就像被扔在砧板上的魚,半點不由自己……有那么一刻,我真覺得自己怕是要過不去這道坎,要進鬼門關了。”
“胡說!”陸曜臉色驟變,厲聲呵斥了一句。見她被自己吼得微微一怔,又連忙放緩了語氣,卻依舊板著臉,怪她不知避諱:“女子生產雖險,可旁人都能平安度過,你自然也可以。如今都是當娘的人了,說話要穩重些,莫要亂講。”
陳稚魚抿了抿唇,莞爾一笑,輕輕嘆了口氣,帶著幾分感慨:“是啊,我都當娘了……真是種奇妙的感覺。”
話雖如此,她心里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見見自己的孩子。陸曜又何嘗不是?如今見她安然無恙,懸著的心終于放下,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兒,也生出了濃濃的牽掛。
……
晨曦微露,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,在錦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陳稚魚的手指動了動,不經意間碰到了身側的男人。
陸曜猛地從淺眠中驚醒,幾乎是立刻坐起身,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,急切地問:“阿魚,哪里疼?”
不疼是不可能的,但最撕心裂肺的那陣痛楚已然過去,如今的疼痛,在止痛藥的作用下,她還能咬牙熬住。沒有再像昨日那般時時喊疼,只是定定地看著他,輕聲說:“我要看孩子。”
話音未落,門外便傳來一陣輕響。陸夫人抱著一個軟軟糯糯的襁褓走了進來,臉上笑開了花:“我們來瞧瞧,爹爹和娘親醒了沒有呀?”
陳稚魚立刻精神一振,掙扎著想坐起來。陸曜怕她自己亂動扯到傷口,連忙將她半扶半抱起來,在她身后墊了三四個軟枕,只升起了些許高度,讓她能稍微倚靠,不必平躺。
陸夫人走近床邊,見陳稚魚臉色尚可,便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放到她身側,輕輕掖了掖襁褓邊緣,露出了里面那張皺巴巴的小臉。
陸曜湊過去一看,不由得低呼出聲:“這小臉兒,竟還沒我手掌大!”
陸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,輕嘖道:“大驚小怪的做什么?仔細嚇到我的乖孫。”
陸曜立刻收了聲,卻又忍不住彎起了嘴角,目光溫柔地落在陳稚魚垂眸凝視孩子的側臉上。
陳稚魚正仔仔細細地端詳著自己的孩兒。昨日生產時,她只覺得這孩子像是塊頑石,怎么也不肯出來,害得她痛不欲生。可如今看著這小小的一團,她用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柔軟的臉頰,只覺觸感軟得不可思議,生怕稍一用力就會碰壞。她碰一下便趕緊收回手,卻又舍不得離得太遠,只能輕輕摩挲著包裹孩子的襁褓,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張小模樣,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柔軟。
“它長得可真……不一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