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邊有人聽了這話,立刻反駁:“你這話就偏頗了!蘇綰性子素來直爽,從前侯夫人名聲不好時,她還曾站出來說過公道話,哪里是趨炎附勢之人?今日不過是去打聲招呼,犯得著這般嚼舌根?”
“打招呼?認識嗎就打招呼?我看啊,怕是想借著傷博同情,好讓侯夫人記著她的好吧!”語氣里帶著幾分不屑。
“你自己心思不單純,又何苦這樣去挖苦人家?甭說是蘇綰了,我若是膽子大,我也想去和人家打個招呼,而不是坐在這里凈說些酸話!”
細碎的議論聲飄進恭華耳中,她指尖悄悄攥緊了腰間的絹帕。
先前見蘇綰朝看臺走去時,她就隱約猜到了什么——而見見那人能輕易走到陳稚魚面前,能讓陳稚魚起身相迎,心底竟隱隱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滯澀。
可此刻聽著身后這些人亂嚼舌根,那點滯澀又化作了不悅。
她按捺不住,緩緩轉過頭,目光掠過那幾個嚼舌根的姑娘。眉梢微蹙間,眼底似蒙了層薄霜,不似發怒,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冷意,仿佛在無聲斥責她們不該這般曲解旁人。
那幾個正說得熱鬧的姑娘,對上她的目光,頓時像被掐住了話頭,訕訕地閉了嘴,再不敢多言一句。
恭華那一眼掃過,雖未出聲,卻比尋常斥責更有分量。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幾人,像是被晨露打蔫的花,瞬間沒了聲響,只敢垂著頭捻著衣角,連余光都不敢再往她這邊瞟。
有個方才說得最起勁的姑娘,指尖還僵在半空,此刻卻悄悄蜷了蜷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,顯然是被那冷意逼得慌了神。
周遭原本湊著聽熱鬧的隊員,也紛紛別過臉去,或整理裙擺,或假意談論場上賽事,生怕被牽扯進這尷尬里。
恭華見她們噤聲,也未再多言,只緩緩轉回頭,目光卻沒再落在高臺上。
她指尖輕輕舒展開方才攥皺的絹帕,那點因旁人靠近陳稚魚而起的滯澀,混著對無端揣測的厭煩,慢慢沉了下去,只余心口一絲若有若無的悶。
……
蘇綰扶著侍女落座,未等陳稚魚多問,便先笑著自報家門:“侯夫人,我名叫蘇綰,家父是吏部尚書蘇明遠。久聞夫人盛名,今日得見,便想著過來親口問一聲,能否與夫人交個朋友?”
她說得坦蕩直白,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,沒有半分攀附的扭捏,反倒帶著幾分少年人特有的熱烈,連帶著周遭的風似乎都暖了幾分。
陳稚魚瞧著她這副毫無心機的模樣,原本因陌生人靠近而起的些許疏離,竟被這股熱情悄悄化開——這般明媚開朗、磊落坦蕩的性子,倒比京中那些揣著心思的貴女可愛多了。
她唇邊笑意深了些,溫聲應道:“蘇姑娘客氣了,看你模樣應比我小些,喚一聲妹妹可好?”
蘇綰眼睛亮了一下:“那當然好了,我上頭兩個哥哥,還沒有姐姐呢!”
兩人一開口便沒了生分,蘇綰是個話癆,見這位陳姐姐并不是冷若冰霜的冰美人,態度隨和,語氣溫柔,就更愿意同她深聊了,眉飛色舞地講起京中趣事,陳稚魚偶爾搭話,語氣溫和,眼底也染了幾分笑意。
這副相談甚歡的模樣,恰好落在身側陸曜眼中。
他望著妻子臉上難得的輕松笑意,又瞧了瞧蘇綰那毫無顧忌的模樣,挑了下眉頭——他一個大男人杵在這里,終究是礙著她們姑娘家說話。
陸曜便輕咳了一聲,伸手替陳稚魚攏了攏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,溫聲開口:“場上賽事約莫快復始了,我去臺下瞧瞧隊員們的準備情況,你與蘇姑娘慢聊。”
說罷,他又朝蘇綰略一點頭,才轉身從容走下看臺,留足了兩人說話的空間。
他這一走,蘇綰明顯就更沒有那么拘謹了,對陳稚魚吐了下舌頭,說道:“我的大哥在侯爺手底下做事呢,看著他,我心里頭還是有些發怵的。”
陳稚魚失笑,安撫道:“他挺隨和的。”
蘇綰眼睛亮晶晶的,借勢朝她坐近了一些,看著她長而翹的睫毛,忍不住贊嘆道:“方才隔著老遠看到姐姐,就覺得你長得很好看,如今離近了,才知道很好看還不足以形容姐姐的美,說是天仙下凡,貌比洛神也不為過。”
陳稚魚還沒有被人這么熱烈熱情地夸贊過,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嘴上卻笑說:“你平時都這么夸人的嗎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