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令瞻移開視線,盯著她身后斑駁的日影,徐徐道:“第一條,坐牢。毛知州手里沒證據,定不了你重罪,但讓你在獄中反省數十日還是可以的?!?/p>
程芙木然望向他,察覺到她的視線,他并不介意,也看向了她。她的眼睛像兩汪水中的明月。
“第二條,遣返清安縣,交由徐家人管教。你做了那么多壞事,送你回去也是應當?!?/p>
程芙身形微晃,不住地搖頭,從她蒼白的面色不難看出心底的恐懼。
“第三條,贖罪。做毅王府的奴婢?!彼旖青咧荒ê疀觯爸钡奖就鯘M意,你才能自由?!?/p>
崔令瞻好奇程芙會怎么選。
可他的胸口悶悶的,無端悸亂,仿佛他才是被迫生死抉擇之人。
正常人都會選第一條路。
熬一熬數十日也就過去了。
然而程芙從毛知州的態度早已猜出自己的下場。
得罪了宣陽蘇氏和毅王,在牢里還能有她的好?挨打挨餓都是輕的,只怕不出半月自己就要“病逝”了。
程芙的娘親曾跟過一個捕快,對牢獄腌臜事再清楚不過。
“王爺,民女愿做奴婢?!彼桨牯鈴?,聲音輕得像一縷煙,“民女定會好好服役,為自己的行為贖罪,望您寬宥?!?/p>
崔令瞻捏緊的手指不由松開。
“你就不怕本王趁機要你小命?”他問。
要殺早殺了,方才他沒有像別人那樣打她,她就有強烈的預感……預感第三條路是唯一的生路。
“王爺公正廉明,慈悲心腸,一定會給民女悔過的機會?!?/p>
就算哪日后悔了想殺她,那也比在澹州坐牢、落入徐家人手中強。
下意識的,她覺得在毅王手里最多挨一刀,另兩個可就不一定。
牢頭們已經得了毛知州許諾,今晚就要她輪流伺候他們。
她跪在地上,劇烈喘息。
“你不是不為奴?”崔令瞻揚起線條分明的下頜,譏諷道,“這就忘了家母遺訓?”
程芙錯愕抬眸,眼睫輕顫,嘴角不住地抿了又抿,原來他在這兒等她呢,他早就算好了,等她自己跳坑。未婚妻因她不愿為奴含恨九泉,他就要她做一輩子奴。確實比一刀了結了更有趣。
方才她眼底一掠而過的是不是憎恨?崔令瞻的心跳與呼吸微亂,怔怔望著她。
她有什么資格?
彼時暮色沉,他與她目光相抵,霞光落在她薄薄的眼皮,映紅了眼圈,他偏過頭,移開了視線。
誰都沒有再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