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晃眼就翻到了九月份,京師那廂急不可耐,連番召他入京選妃。
不用去他也知所謂的選妃早被內定。
普通人尚可用未婚妻去世僅半年搪塞,親王可就難了,穿三天素服已算是曠世“深情”。
故而邱貴妃連夜便與皇帝商量毅王妃人選,不料還未入冬就收到了毅王舊疾復發,亟待靜養的奏聞。
邱貴妃心急如焚,皇帝只好指派一名可靠的御醫并兩名太醫署的吏目前往燕陽府侍疾。
那日程芙以奴婢的身份隨薛姑姑來到了王府。親王府在她的想象中應是比知州衙署更大更奢侈,可當身臨其境,現實遠遠超過了想象,她本能地戰栗。
一整條街都是毅王的。
入目便是屋宇式的街門,巍峨磅礴,面闊五間,中間啟三門,足足排列了九行七列六十三顆純金門釘。
象征至高王權的翠綠琉璃瓦,僅次于皇宮的明黃琉璃瓦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。
因一進院中路分布著王府十大辦事公署,全是外男,仆婢簇擁著薛姑姑走了西路的角門。
門后停著兩輛小騾車。
眾人乘車穿過一進院、二進院,從三進院開始步行至五進院落,才紛紛停下。
看得出薛姑姑的地位很高,卻沒有托大坐軟轎,始終步行。
重重疊疊,磚墻高聳,程芙想:便是話本里飛檐走壁的英雄也飛不出,只有薛姑姑那樣深得毅王信賴之人才能來去自如。
她垂眸盯著腳下的青磚。
薛姑姑掃了她一眼,見她雖未通王府規矩,行止卻端正有度,不像是沒有教養的市井惡女。
王府婢女基本群居五進院后罩房,分上下兩層,程芙被安排在西北角二樓最西面的一間,原是雜物間,管事娘子讓她自己收拾收拾。
身為粗使婢女住進了“單間”,乍一看她條件不錯,實則是管事娘子聽說了她的來歷,恐她是個刺頭傷及無辜,便專門將她單獨隔開。
所謂的單間條件還遠不如粗使婢女,冬涼夏暖,離大廚房和熱水房最遠,當完差回去的路也比別人漫長。
上面的意思是不叫她餓死凍死便可,管事娘子遂按章辦事,發了她三套過冬的衣裙、兩床厚實的舊棉被。
當下要穿的肯定來不及做,但也不是真來不及,只是不值當為她罷了。于是管事娘子搜羅了幾套別人不要的給了她。
程芙白日在西路的花園掃地、澆水、除草,各處洗洗擦擦,晚上回去在豆大的燈下修改肥大的衣裙。
她縫縫補補,認真仔細。
阿娘說直木先伐、甘井先竭,做人當藏鋒守拙,學會安靜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