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年輕人素來好說話,從不為難人,王府的人都很喜歡他,婆子也不例外,笑吟吟問他要不要喝杯茶,他擺擺手。
日影將他線條分明的下頜鍍了層淡淡的光暈,瘦削又倔強,婆子看著他笑,年紀(jì)大的人對漂亮的小孩子就是越看越愛的。
付氏送程芙出了角門。
程芙:“大娘且留步,如今我有芳璃了。”
自從毅王默認她是通房,薛姑姑就把芳璃安排過來伺候她,一切都比照著小夫人的標(biāo)準(zhǔn)。
逾不逾制無所謂,只要毅王不反對,誰也不敢置喙。
付大娘真心替程芙高興,說話間,程芙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人,有些突兀,他穿著王府親衛(wèi)的罩甲,左手勾著件長衫斜斜搭在肩上,嘴里還叼著根草,就那樣旁若無人地站在生藥館附近,過路的兩個小婢女偷眼瞧他,低頭輕笑,紅著臉快步路過,他也不惱。
這個人便是凌云,毅王的親信之一。程芙的記性極好,通常見過一面的人都不會忘。
似是察覺到了什么,凌云格外敏銳,撩眼就對上了程芙的視線,程芙來不及收回。
他眉心微揚,“噗”地吐了銜著的那根草。
程芙泰然自若移開視線,與付大娘作辭,轉(zhuǎn)身走了。
付大娘發(fā)現(xiàn)了凌云,笑容更甚。
“是阿云呀,近日辛苦了,可要過來喝碗茶?”
“不了,東西你收好。”凌云瞥了眼程芙的背影,與付大娘說道,“上回你拜托的事,得閑我就去問問。”
付大娘一把拉住他,也不管他是真心假意,連忙道:“算了算了,她已飛上枝頭,這些用不著咱們操心。”
“哦好。”
“是了,其實一開始我也是為你好。她這般美貌將來不知多得寵,你要是賣她個好,她在王爺跟前吹吹枕邊風(fēng),好處不都是你的。”
“多謝大娘惦記我。”
“嗐,大娘不為誰好也得為你好是不?”付氏笑道,“你可千萬別去毅王跟前說什么,弄不好就好心辦壞事的。”
凌云“嗯”了聲,“我也沒空。”
就知道這小子滑不溜手的,付大娘白了他一眼,瞅見今年的例賞立時又心花怒放。
凌云寒暄幾句便與她告辭,她拎著例賞歡歡喜喜回屋去。
按說事情到這一步也該結(jié)束了,偏偏次日下值時凌云遇見了老熟人,偏偏那人在府衙不俗,又偏偏那人系著的荷包上繡著一枝杏花。
那人找他契闊,勾肩搭背去了最好的酒樓雅間,酒過三巡,凌云鬼使神差問了句:“你幫我查個人。”
“莫說一個,十個我也幫你查了。”
“三年前桑樹街的一個女戶,叫柳余琴。”
那人讓隨從記下,繼續(xù)與凌云侃侃而談,不出兩日就送來一份謄抄的存錄。
凌云仔細翻了翻,柳余琴乃程芙生母柳余煙親姐,姐妹倆被專做瘦馬生意的虔婆收養(yǎng),養(yǎng)到十五歲明碼標(biāo)價梳攏費。后因妹妹做富家子弟的外室得以脫離賤籍。
柳氏姐妹頗通醫(yī)術(shù),在當(dāng)?shù)亟址坏目诒畼O好,然而做外室的十有九悲,兩年后妹妹誕下程芙并遭富家子拋棄,再后來沾上點事,姐妹倆不得不各奔東西。
柳余琴留在了澹州,期間去清安縣徐知縣家鬧過兩次,差點被打死,就一個人在澹州獨居數(shù)年,三年前中了太醫(yī)署的會考才搬去京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