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南孫!”蔣鵬飛幾步沖到她面前,“安仁!對,章安仁!他不是在郊區有套房子嗎?雖然偏了點,但現在郊區也在發展,應該也能值點錢!你去找他,讓他先把房子抵押了,幫我們渡過這個難關!等爸爸緩過這口氣,賺了錢,立刻給他贖回來,連本帶利!”
蔣南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,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。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,讓她渾身發冷。
“爸!你在說什么?!”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,“那是安仁父母攢了一輩子錢給他買的婚房!我們怎么能開這個口?!”
“婚房?!現在都什么時候了還婚房!”蔣鵬飛急躁地揮手,“你們以后結婚,爸爸給你們買更好的!現在這是救命!是救我們全家!他是你男朋友,未來是一家人,幫襯一下不是應該的嗎?!”
“不應該!”蔣南孫斬釘截鐵地反駁,胸口劇烈起伏,“那是他的東西,不是我們蔣家的!我們家自己的問題,憑什么要拖他下水?我開不了這個口!”
“你……你這個不孝女!”蔣鵬飛氣得臉色發青,指著她的手指都在顫抖,“家里都要破產了,你還在乎你那點面子?是不是要看著我和你媽流落街頭你才甘心?!”
“鵬飛!你少說兩句!”戴茵哭著上來拉他。
“我說錯了嗎?她要是真為這個家著想,就該去說!章安仁要是不肯,就是他根本沒把你當回事!這種男人也不值得你……”
“夠了!”蔣南孫猛地打斷父親的話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,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。她看著眼前這個變得陌生而猙獰的父親,心像被撕開一樣疼。她不再爭辯,轉身沖出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家門。
初夏夜晚的風帶著微涼,吹在她滾燙的臉上。她漫無目的地走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,周圍是喧囂的車流和人群,可她只覺得無比孤獨。家,那個曾經最溫暖的港灣,正在分崩離析。父親變得不可理喻,母親無能為力。而她,能做什么?
她鬼使神差地撥通了章安仁的電話。這一次,他接得很快。
“南孫?怎么了?我剛洗完澡。”他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了許多。
聽著他那熟悉的聲音,蔣南孫積壓的委屈和恐慌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泄口,聲音帶著哽咽:“安仁……我家里……出事了……”
她斷斷續續地,將父親投資失敗、可能欠下巨債、以及家里現在混亂絕望的情況告訴了章安仁。她省略了父親打他房子主意的那一段,她實在羞于啟齒。她只是需要傾訴,需要一點安慰和支持。
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。
然后,章安仁的聲音響了起來,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、試圖顯得沉穩理性的語調:“南孫,你先別急。投資有風險,叔叔也是一時失誤。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情緒,看看還有哪些資產可以變現,或者……有沒有可靠的親戚朋友能周轉一下?”
他說的每句話聽起來都那么正確,那么合乎邏輯,可聽在蔣南孫耳中,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。他沒有問她怕不怕,沒有說“別擔心,有我在”,他只是在冷靜地分析,像一個局外人在提供不痛不癢的建議。
“親戚朋友……恐怕都借遍了……”蔣南孫的聲音低了下去,心也一點點沉下去。
“這樣啊……”章安仁頓了頓,語氣變得更加謹慎,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,“南孫,我知道你現在很難。但是……你也知道,我就是一個普通講師,家里條件也一般,還在每個月還房貸……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不過你放心,精神上我絕對支持你!有什么需要我出主意的,隨時找我!”
精神上的支持……蔣南孫聽著這些話,只覺得荒謬可笑。在她家可能面臨傾家蕩產的絕境時,她需要的難道僅僅是幾句輕飄飄的“精神支持”和“出主意”嗎?
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謝謝。你先休息吧。”她不等章安仁回應,便掛斷了電話。
握著冰冷的手機,蔣南孫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,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了。她對章安仁最后的一絲期待,徹底碎裂了。他不是壞人,他只是……更愛他自己,他的前途,他的安穩。她目前的遭遇,對他而言,也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