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梓瑕抬手握住他的手臂,顫聲問:“那你呢?”
“我都說了,我在此處引頸就戮,坐以待斃,”他抬手回握住她的手掌,輕輕地與她十指交纏,臉上又露出那種似有若無的笑意,“我若跑掉,那么天底下人人都說我是殺害鄂王的兇手了,就算活得一條命,可我名聲受污,七弟莫名慘死,又有何意義?”
黃梓瑕凝望著他恬淡而堅定的面容,不由得問:“真相,難道比性命還重要嗎?”
李舒白不由得笑了出來,他抬手撫撫黃梓瑕的額發(fā),笑問:“天下第一女神探,怎么能問出這樣的問題?”
黃梓瑕咬住下唇,默然點了點頭,說:“你說得對……無論真相是什么,無論幕后黑手的勢力有多大,我所能做的,始終只有追尋真相,還地下的鄂王殿下一個安寧。”
“何況,此次真相如何,還關系著我的安危,不是嗎?”他笑著凝望她,想想又有點遺憾地搖搖頭,說,“其實你在王蘊身邊,也算是比較安全的一個選擇。畢竟,如今你要面對的力量,比你所想象的,更為強大百倍。”
“我并不害怕。其實當初在離開蜀地時,我一個人北上長安,追趕你的腳步,那時候我就想過了——”黃梓瑕托著下巴,靠在窗口望著外面落花如雪,又回頭看一看李舒白,看著他凝望自己的幽深眸子,慢慢說道,“那一步踏出,這輩子,我便再也回不了頭了。”
順理成章地嫁入高門世家、平靜無瀾的安穩(wěn)人生、相夫教子的下半生……所有一切,都在她騎上那拂沙,向北飛馳的那一刻,被她永遠拋棄掉了。
此后,她的人生,將走上另一條道路。她的前方霧嵐繚繞,雙腳所踏之處,有時芳草,有時荊棘。前方云開霧散時,或是懸崖,或是坦途——
然而,無論面對的是什么,她都將昂頭面對,縱有萬難千險亦不懼。因為,這是她選擇的路。因為這條路上,她一路相隨著的,是李舒白。
她還記得去年山南水北相送她的紅葉如花,燦爛炫目。而如今她真的坐在李舒白的身邊,已是花落如雪。
“無論如何,至少,我們今日在一起,你,我,還有無數花開。這歲月,至少也沒有被辜負了。”
“這份禮,你可還滿意嗎?”
在回去的馬車上,王宗實不動聲色地問她。
黃梓瑕向他低頭致謝道:“是,梓瑕多謝王公公。”
若不是今日聽到皇帝與李舒白的對話,她怎能知道皇帝已對李舒白撕下遮掩,起了殺心,又怎能知道李舒白的處境,已是如此艱難。
雖然李舒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,暫時消解了危勢,然而只要有心追究,總有借口。如今朝野已被煽動,世人正對李舒白滿懷疑惑,欲加其罪,簡直是再簡單不過。
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,王宗實問道:“你知道,陛下今日為何親自來看夔王?”
黃梓瑕沒回答,只抬眼看向他。
“我說過了,如今各路節(jié)度使都有異動,神策軍雖足以坐鎮(zhèn)長安,但各地駐軍卻只能靠夔王節(jié)制。如今皇上重病,太子年幼,如此情勢之下……”他說到這里,微瞇起眼打量著她的神情,“不知陛下如今對夔王的態(tài)度如何?”
長安道路平坦,馬車一路行去只微微輕晃。黃梓瑕沉默端坐,只簡短說道:“陛下……似乎急于解決此事。”
王宗實端詳著她的神情,見她并無其他話語與表情,才說道:“放心吧,縱然他是帝王,有很多事情,也并非隨心所欲。”
黃梓瑕默然點頭,說道:“是。”
“而且,此事背后可做的文章,多了去了,不僅陛下可做,你、我,甚至……”王宗實的目光,向身后的修政坊看了一眼,才不緊不慢地以似笑非笑的神情說道,“好多人,都會抓住機會的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