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露說,“滾到外面去。”
外面下著大雨,轟隆隆的雷聲里,她沒有邀請他進去,叫他滾。
她微笑起來,語氣卻冷漠,事不關己。
仿佛他睡在門外,打擾到她的夢。
根本是他就算不出在她眼前,只要讓她知道了他悄無聲息的靠近,也是罪過。
對女孩刻薄的驅趕,楊崢一言不發起身,拿了把雨傘默默離開。
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掩在樓道漆黑的光線里,無形之中姿態沉默,伏低平靜。
這一夜他沒有回來過,不知道是躲在哪個旮旯里縮著,還是身無分文,只能等雨停了在公園長椅上睡覺,管他呢,她一夜睡得酣綿。
之后的半個月里,楊崢盡量不出現在她面前。
于露暑假快過去了,要上學,要學費,生活費,住宿費,
楊崢沒錢,在工地打工,打雜工,能掙錢就行,他以為于露不知道,偷偷去打黑拳,就像那年舅舅家欠債,把他抵出去的,現在只不過換了對象,利用他換錢的是于露,這回他是心甘情愿的,盡數交給她,讓她存著上學。她這樣的年紀,還是個女孩,是該要上學的,好好上學,學道理,別像他這樣沒出息。
楊崢把所有錢給她了。
于露愛花錢,不交學費,肆意揮霍很快花光了,到拖不下去,才向他坦白一切。
楊崢手里沒有錢,去賣血。
賣血次數太多了,他碰著錢沒來得及給于露,就暈倒在了醫院走廊上。
那段時間他身體虛弱,住院沒錢,在家里休息了幾天,需要人照顧,于露找借口不跟他待著,住到同學家去。
他問同學是男的女的,于露不告訴,他尾隨她,像一個變態,后來她好像知道了,故意繞很遠,最后他還是跟丟了。
等到他休息好了,于露才出現在他面前。
撐了一個月,楊崢有了工資,第一件事給于露交學費,剩下多的,就租了間小城里最便宜的房。
他們在這里住了半年,天氣不好,一下雨,房子就漏水,廁所也老堵住,空氣潮濕,到了晚上,蟑螂亂竄,房間隔音差,兩邊響著中年男人的呼嚕聲,小情侶肉體拍打的曖昧聲。
于露睡不著覺,把楊崢弄醒,縮在他懷里抱怨,她不睡,他也別想,但說著說著她就睡著了。楊崢后半夜卻幾乎沒閉上眼,他盯著于露,漸漸盯入神了。
直到有一天,于露大早上就不見蹤影,傍晚時分楊崢下班回來,家里依舊沒人,他消消停停坐了一會,轉眼笑出了聲,想開了,照舊淘米做飯。
淘米水灑窗外,嘩嘩的全倒進樓下陽臺,頃刻樓下女主人開始罵罵咧咧,在一片罵聲中,女孩開門進來,雙手背在后面,蹦跳著過來,馬尾一甩一甩的,“哥,你猜我買了什么?”
“什么?”楊崢看著她,看著她翕動的嘴唇,看著她彎彎眼里的笑,一時沒聽清楚。
來到新環境,面對班上新同學,她的心情似乎格外輕盈,對他態度也柔和不少。
于露把綠蘿拿出來,“這叫綠蘿,我逛了一天花鳥市場才挑中的。別人搬家,都有人來賀喬遷,憑什么我們家沒有?這盆綠蘿當我的賀禮啦,你喜歡嗎?”
于露把綠蘿擺到窗臺上,看他還愣著,眉頭一皺,不滿道:“還愣著干嘛,還不去燒菜!我肚子餓了!”
楊崢進了廚房,于露哼著調子趴在窗臺上,像被什么牽引著,他忍不住回頭,看到一盆溫柔盛開的綠蘿。
忽然之間,有什么慢慢改變了。
漸漸的,簡陋的房間,像樣的家具越來越多,似乎他們在這個城市有了一個像樣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