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,如同精密運轉的永恒機器,每一位身著制服的船員都恪守著自己的職責,習慣了這漫長旅途中單調而安全的日常。
然而,在這深邃而寂靜的宇宙背景下,一股無形無質的暗流,卻悄然在這艘鋼鐵巨獸的骨骼深處,在每一位船員的心弦上,撥動起不和諧的音符。
最初,那只是一絲微不可察的異樣。
當值的天文觀測員揉了揉眼睛,再次確認了光學陣列傳回的星圖,總覺得那片通常被認為是“空無一物”的區域,似乎比往常顯得更為深邃,更具壓迫感。
不是有任何具體的目標被鎖定,只是一種模糊的錯覺,仿佛有某種巨大的、未知的存在,正緩慢地吞噬著背景的星光。
他搖搖頭,歸咎于長時間的視覺疲勞,可那份稍縱即逝的疑慮,卻像一粒沙子,悄悄落入了心湖。
接著,是導航官。他反復比對航線參數,路線精準無誤,跳躍點坐標也與數據庫完美契合。
可他總覺得,飛船前進的“感覺”不對勁。
并非速度或方向有偏差,而是那股通常伴隨著超光速航行的,對空間細微扭曲的熟悉震顫,今夜似乎變得有些……沉重,或者說,滯澀。
就像是,艦隊正在穿越一片無形的、粘稠的琥珀,每一步都帶著掙脫不去的阻力。
他檢查了動力爐輸出,一切正常。可那股無名的不安,卻像跗骨之蛆,在腦海深處盤旋。
這股“不對勁”的感覺,開始像瘟疫般蔓延。輪值休息的士兵,在休憩艙里輾轉反側,夢境破碎。
他們夢見無盡的黑暗中,有無數雙冰冷嗜血的眼睛在窺伺;夢見飛船的金屬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,那是某種巨物在爬行。
醒來時,冷汗浸濕了內衫,可當被問及緣由,他們卻只能茫然地搖頭:“只是……感覺怪怪的。”
艦橋上的氣氛也漸漸變得凝重。
原本輕松的閑聊聲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輕咳聲、不自覺的摸索、以及偶爾被打破的尷尬沉默。
每個人都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,仿佛等待著某種未知的沖擊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,難以名狀的焦躁,那不是故障警報帶來的慌亂,也不是敵艦接近前的劍拔弩張,而是一種源自最原始本能的戰栗。
有人會不自覺地望向舷窗外,那片深邃而廣袤的星空,過去是寂寥的畫布,此刻卻如同墨染的深淵,潛藏著無法言喻的低語。
明明沒有星云的阻礙,也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,但視野卻顯得格外昏暗,仿佛宇宙本身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著某種儀式的開場。
“是不是空氣循環系統出了問題?”一位年輕的副官低聲問他的上級,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“一切正常,小子。”老練的艦長頭也不抬,卻也蹙著眉,他的指尖在指揮臺上輕敲,節奏緩慢而沉重。
他的直覺,比任何傳感器都更早地敲響了警鐘。
那是一種老兵對危險的敏銳嗅覺,一種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預判。
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脅的輪廓,而是威脅的“質感”,一種令人窒息的惡意,正從遙遠的虛空中緩緩壓來。
他們無法解釋,不能指出任何具體的異常。
雷達屏幕上,依然是清晰無垠的航線;能量讀數,依然是平穩的曲線;生命探測儀,依然是艦內生體的正常波動。
可那份深入骨髓的“不對勁”,卻像一道無聲的裂縫,在艦隊引以為傲的秩序與理性中,蔓延開來。
仿佛整個宇宙,都在耳語著同一個詞:靠近了。
而他們,正站在那片漆黑深淵的邊緣,連同即將降臨的,那場被精心策劃的“魔王軍突襲”,等待著黎明破曉前,最濃重的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