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那也僅僅只是冰山一角,它們那曾經輝煌的、龐大的主體,早已被這永恒的“白雪”,深深地、徹底地,掩埋在了地底。
這里并非死寂。
恰恰相反,這里充滿了“生命”的喧囂。
無數同樣呈現出灰白色、形態扭曲而可怖的怪物,在這片無盡的廢墟之間,永不停歇地嚎叫著、游蕩著、互相廝殺著。
它們的嘶吼中,充滿了最純粹的、不含任何雜質的痛苦與瘋狂。
而在這些怪物群中,偶爾,還能看見幾臺銹跡斑斑、傷痕累累的奧法傀儡。
它們有的早已被肢解得支離破碎,只剩下半截身軀還在徒勞地揮舞著武器;有的,則依舊保持著完整的形態,沉默地、堅定地,與那些無窮無盡的怪物們,進行著一場早已注定失敗的、永恒的戰爭。
縱使創造它們的文明,早已在無盡的時光前,便徹底消弭,但這些被留下的造物,仍舊在忠心地、固執地,履行著它們被設定好的、最后的職責——保護這片早已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保護的、文明的廢墟。
在廢墟的深處,應該還有一條或者幾條自動化的傀儡生產線,在勉強地運作著。
但想必,在經歷了如此漫長的歲月之后,它們也早已不怎么靈光了。
時不時地,會有一場由純粹的、失控的魔力所構成的巨大風暴,從這塊大陸的盡頭,席卷到另一塊大陸的彼端。
風暴所過之處,空間被撕裂,法則被扭曲,那些散逸的、混亂的魔力,又會在沿途,形成種種光怪陸離、卻又致命無比的恐怖異象。
這是一個被抽離了所有色彩、所有希望、所有意義的世界。
一個,徹底絕望的世界。
甚至,就連那本應是液態的、浩瀚無垠的海洋,也被這永恒飄落的灰白色物質,徹底地、從海面到最深的海溝,完全填滿,凝固成了與大陸一般無二的、堅實的固體。
整個世界,已經沒有了海與陸的區別,只剩下高低起伏的、連綿不絕的、無盡的灰白絕域。
國土傭仆們,那龐大到足以投下星辰般陰影的身軀,降臨在了這片凝固的“海洋”之上。
它們隨便選擇了一塊看起來相對完整的、曾經是“大陸”的高地,然后,開始了工作。
它們沒有使用任何足以毀天滅地的偉力。
恰恰相反,它們此刻的動作,就如同最嚴謹、最富有耐心的考古學家,面對著一件剛剛出土的、獨一無二的、脆弱無比的絕世珍寶。
從它們那大陸架般巍峨的身軀之上,開始延伸出數以億萬計的、與它們龐大體型完全不成比例的、極其細小的觸手。
這些觸手,有的如同最精密的探針,有的柔軟如發絲,有的則帶著微弱的、能夠分解特定物質的能量場。
它們以一種近乎于藝術的、小心翼翼的姿態,開始一點一點地,將那覆蓋在地表之上的、厚重得如同地殼般的灰白色物質,輕輕地、耐心地,剔除開來。
一粒一粒地剝離,一層一層地吹拂。
這幅畫面,充滿了匪夷所思的、極致的違和感——由一群行走的天體所組成的巨人軍團,正在用堪比顯微鏡手術般的精度,為一片死寂的大陸,進行著一場溫柔到極點的“清創手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