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停下腳,斜著眼睛掃了常鵬一眼,“小伙子,你懂啥?女孩子家最終還不是要圍著灶臺轉?
讀再多書,嫁了人還不是得洗衣做飯帶孩子?學設計能當飯吃啊?我看你就是閑的,別在這兒瞎摻和人家家事了!”
任憑常鵬說破嘴皮,她就是油鹽不進,最后還甩了句“別耽誤人家姑娘找婆家”,挎著籃子扭頭就走。
碰了這么個釘子,常鵬心里更不是滋味,一股子心灰意冷往上涌,腳步都沉了不少,只能蔫頭耷腦地往學校走。
走了沒幾步,眼角瞥見村委會的牌子,腦子忽然又轉了一下,村干部在村里說話有分量,又跟村民熟,說不定他們能勸動古再麗努爾的父親。
他立馬掉轉身,三步并作兩步沖進村委會,正好碰到主任吐爾遜江亞森。
常鵬見吐爾遜江·亞森主任正低頭整理桌上的村民登記冊,趕緊往前挪了兩步,語氣透著尊敬:“主任您好,我叫常鵬,是石河子教育局派來咱們村的援疆支教老師,今天來是想跟您說件事。
咱們村古再麗努爾那孩子,您還記得不?就是總愛蹲在棉花地邊上畫畫的那個姑娘?!?/p>
“記得,這女孩安靜得很,上次村里辦文化節,她畫的棉花豐收圖還貼在村委會墻上呢,畫得好。”
“您能記住就好!”
常鵬眼睛亮了亮,趕緊接話:“這孩子是塊學設計的好料,平時在學校畫黑板報,構圖、配色比城里來的學生還靈。
可她爸不同意她去學,說女孩子讀書沒用,想讓她早點嫁人。我這急得慌,特意來跟您求助。您看啊,古再麗努爾要是真能去學設計,好處多著呢!”
他往前湊了湊,把早就在心里捋順的話一股腦倒出來:“第一,她家里不是還欠著去年買化肥的債嘛,學設計畢業能掙不少錢,用不了兩年就能幫家里還清。
第二,咱們村年年種棉花,可包裝太普通,拿到縣城批發市場,總比別人賣得便宜。
再麗努爾要是學會包裝設計,能給咱們的棉花做帶民族花紋的包裝,印上咱們村的名字,到時候說不定能賣到大城市去,全村人的收入都能往上提!”
等常鵬說完,吐爾遜江·亞森重重點頭,“這姑娘有想法,也有本事。她爸我也認識,是我的戰友,那是老思想沒轉過來,這事兒我得管。
明天我就去她家,跟她爸好好嘮嘮,咱們不能耽誤了孩子的前程,更不能讓這么好的機會白白溜走!”
轉天上午,吐爾遜江·亞森把村委會的臺賬仔細核對完,就朝著古再麗努爾家方向走去。
一進院子,就見古再麗努爾她爸蹲在曬谷場的水泥地上,正瞇著眼一點點挑棉花里面混著的碎葉子和小棉枝。
吐爾遜江·亞森走過去就挨著他蹲下,擼起袖子跟著上手挑棉花:“老戰友,今年這棉花成色真不錯,白得發亮,要是能賣個好價,年底能松快不少。
不過你這挑得太糙了,碎葉子留得多了,拉到收購站人家肯定壓價。我去年就吃過這虧,一斤少給兩毛,十袋下來就少掙百八十塊,不值當!”
男人手上的動作沒停,嘴里悶悶地“嗯”了一聲,兩人就這么頭挨著頭蹲在地上挑棉花。
過了大概十分鐘,吐爾遜江·亞森瞅見古再麗努爾從堂屋出來,手里端著個豁了口的搪瓷盆,盆沿掛著塊肥皂,看方向像是要去村頭的河邊洗衣服,他趁機開口問:“今兒不是工作日嗎?怎么古再麗努爾沒去學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