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豈不是滿路新貴啊……”
王承恩心頭一凜,不敢接話。
回到暖閣時,夕陽的余暉將窗欞染成一片昏黃。
崇禎剛坐下,就發現龍案一角多了一份加封的密奏。
他隨手翻開,是魏忠賢的筆跡。里面詳細羅列了近日“籌措”到的錢糧數目,果然“成果斐然”,遠超常規征稅。
末尾幾行,筆鋒一轉,委婉提及漕運積弊、倉儲混亂,字里行間暗示需要“可信之人”去“大力整頓”。
“呵,”
崇禎將密奏往案上一扔,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,
“胃口倒是不小,剛嘗到點血腥味,就想著要撲向更大的肥肉了。”
就在這時,王承恩腳步匆匆地又走了進來,手里捧著一份蓋著緊急火漆的公文:
“皇爺,陜西八百里加急!”
崇禎接過,迅速拆開火漆。
這是陜西巡撫的急報,語氣比魏忠賢的密奏沉重百倍。
上面寫道,首批賑災糧雖解了部分燃眉之急,但災民如潮,后續錢糧缺口如同無底深淵。
更可恨的是,地方豪強趁機壓低糧價,強買民田,兼并土地,使得無數失去田地的災民徹底沒了活路,局勢不僅未緩解,反而更加暗流洶涌。
崇禎將魏忠賢那邀功請賞、意圖擴張的密奏,和陜西這本字字泣血、控訴人禍的急報并排放在一起。
一邊是權閹的步步緊逼和體制內根深蒂固的腐敗,另一邊是迫在眉睫的民生危機與底層百姓的水深火熱。
這巨大的反差,讓他胸中一股無名火灼灼燃燒。
王承恩看著皇帝陰晴不定的臉色,那怒火仿佛隨時要沖破壓抑噴發出來,他忍不住上前一步,聲音帶著憂慮:
“皇爺,您方才在馬車上所言……既要借用魏公公這把刀,又要時刻提防著他……這走鋼絲一般的分寸,該如何拿捏啊?還有陜西那邊,災情如火,若不根治,只怕……”
崇禎沒有立刻回答。
他霍然起身,走到那幅巨大的大明疆域圖前,手指重重地點在北京,然后緩緩向西,劃過山西,停留在千溝萬壑的陜西,接著,又向南移動,落在富庶的江南魚米之鄉。
崇禎的內心在進行著驚濤駭浪般的斗爭。
魏忠賢?
是一把能撕開阻礙的快刀,但也極易反噬其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