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連一些原本覺得皇帝出去看看也沒啥壞處的勛貴,以及幾位講究實務的官員,聽了這話也不禁暗暗點頭。
是啊,道理是這么個道理,皇帝真要出了事,大家全都得玩完。
于是,他們也紛紛出列,加入了勸諫的行列。
“錢侍郎所言極是,陛下,安全為重啊!”
“京師乃根本,不可輕動。”
……
退朝的鐘聲余韻未散,乾清宮西暖閣內已彌漫著一股壓抑的緊張。
崇禎皇帝朱由檢負手立于窗邊,陽光的金輝勾勒出他清瘦而挺拔的身影。
他身后那張寬大的紫檀木御案上,奏章幾乎堆成了小山,
都是今日朝會上群臣“勸諫”他不可輕離京師、尤其不能前往陜西巡視的“忠言”。
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,在御案前搓著手,來回踱步,腳下的金磚都快被他磨出痕跡來了。
“皇爺,您倒是說句話啊!”
王承恩終于忍不住,聲音帶著哭腔,
“這……這眾怒難犯啊!錢謙益錢大人領頭,清流言官們一呼百應,句句引經據典,字字關乎社稷安危。就連……就連頤養天年的韓爌韓老大人,都遞來了書信,懇請陛下以江山為重,萬勿涉險啊!”
他拿起一封火漆封口的信,“您聽聽,韓老信里說‘陛下身系天下,不可置萬金之軀于險地,陜西糜爛,遣一得力重臣即可,何須圣駕親臨?’這……這道理都在他們那邊了!”
崇禎沒有回頭,目光依然投向窗外層層疊疊的宮殿飛檐,聲音平靜無波:“大伴。”
“奴婢在!”王承恩趕緊躬身。
“你說,”
崇禎緩緩轉身,年輕的臉上看不出喜怒,只有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疲憊與冷冽,
“這些拼了命,引經據典、憂國憂民也要把朕按在紫禁城里的人,他們心里頭,真正怕的是什么?”
王承恩一愣,下意識回答:“自然是……是怕陛下圣體遭遇不測,陜西流寇肆虐,路途艱險……”
“是么?”
崇禎嘴角勾起一抹清晰的譏諷,打斷了他,
“朕看,他們更怕的,是朕的這雙眼睛,看到陜西赤地千里、餓殍遍野的真實景象!是朕的這雙腳,踏上陜西的土地,聽到百姓易子而食時的絕望哭嚎和對著貪官污吏的切齒咒罵!是朕的這雙手,親自去翻一翻地方官府那永遠對不上數的爛賬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