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禎將奏疏隨手擲在御案上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輕響,
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望著窗外壓抑的天空,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,
“他這病,倒是來得巧。是怕朕的刀下一個就落到他周奎的脖子上,想趕緊溜之大吉?
還是覺得在北京,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已經撈不到好處,想縮回他那富得流油的江南老巢,另起爐灶,再做他的土皇帝夢?”
崇禎猛地轉身,龍袍帶起一陣微風,目光落在王承恩身上。
這一刻,他不再是歷史上那個被文官掣肘、被財政逼得焦頭爛額的無奈君主,而是洞悉一切、隱忍待發的獵手。
“準了!”
崇禎的聲音斬釘截鐵,
“他想走,朕就讓他走。免得有人說朕不念翁婿之情,不顧皇后的臉面。”
“但是,他周奎在京里的那些產業,不是要變賣嗎?
讓沈煉派得力的人,給朕死死地盯著!每一處宅院,每一間鋪面,都給朕查清楚,到底是哪些不怕死的,敢在這個當口接手他周家的東西!”
“還有,”
崇禎的眼神投向南方,仿佛能穿透宮墻,看到那片煙雨朦朧、卻暗藏無數機心的土地,
“加派精干人手,給朕盯緊江南!周奎這只老狐貍一旦回去,絕不會甘于寂寞。朕要知道,他見了哪些人,談了哪些事,喝了哪些茶!江南……那可是個錢能通神,也能養鬼的地方。”
崇禎冷哼一聲,腦海中浮現出那些江南豪紳、東林遺老們模糊的面孔:
“他們是不是覺得,天高皇帝遠,朕就奈何不了他們了?
哼,朕的錢!他們拿兩百萬,朕拿一百萬?還要朕感謝他們嗎?!”
王承恩心頭一凜:“奴婢明白,這就去安排。”
周奎這看似退縮避禍的舉動,在崇禎眼中,無異于一場無聲的宣戰。
這不再是朝堂之上的唇槍舌劍,而是轉向了那片財富與文風鼎盛,卻也暗流最為洶涌之地。
---
接下來的幾日,紫禁城上空那抹虛假的晴空,終究被來自西北的血色陰云徹底撕碎。
崇禎皇帝朱由檢剛剛在御書房對著簡陋的西巡路線圖舒了半口氣,以為這搖搖欲墜的大明江山,總算能暫緩一口亡國的喘息。
他甚至開始勾勒抵達西安后,如何整飭軍備,安撫流民,重塑一個中興的幻夢。
然而,那封以三道火漆密封、由錦衣衛指揮同知沈煉心腹八百里加急、直接呈送御前的密報,像一柄淬毒的冰錐,狠狠扎碎了他所有的幻想。
“報——!陜西八百里加急密報!沈大人親啟,直呈陛下!”
侍衛的聲音在寂靜的宮苑中顯得格外刺耳。
王承恩幾乎是踉蹌著接過,連忙呈送到崇禎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