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政使的腿肚子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。
崇禎將案頭那一摞厚如磚塊的“民情實錄”輕輕推前。
那不僅僅是紙張,那是城外萬千生民的血淚控訴,是壓垮這些官員心理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朕才知道,在這陜西的地面上,除了朕的紫禁城,除了朝廷的法度,”崇
禎的聲音陡然轉厲,,“好像還有另一套‘規矩’!是誰給的規矩?是你們嗎?!”
“朕現在明白了,什么叫‘興,百姓苦;亡,百姓苦’!”
崇禎猛地站起身,雖未佩劍,但那凜然的氣勢卻讓所有官員不自覺地后退半步,幾乎要跪倒下去。
“你們在城內置酒高會,可知城外已是人間地獄?你們奏章上的‘風調雨順’,是用多少枯骨寫就?!你們是要朕,學那前朝昏君,‘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’而視若無睹嗎?!”
崇禎看著眼前這群瑟瑟發抖的“棟梁”,語氣重新變得平靜,但那平靜之下,是洶涌的決絕:
“所以,朕暫時不進城了,免得打擾了諸位的‘清凈’。”
“朕覺得,這城外挺好,”
崇禎踱步到帳門邊,望著遠處忙碌的救濟現場和那些重新燃起希望的百姓,
“離朕的子民近,聽得真,看得清。他們的哭聲、罵聲、哀求聲,比你們精心編纂的頌圣文,更能讓朕清醒?!?/p>
最后,崇禎轉過身,下達了最終的判決:“你們,回去吧。該做什么,還做什么。只是,從今日起,陜西一切賑災事宜,由朕親自督辦,開朕的內帑,用朕的親軍!就不勞諸位,‘費心’了!”
“臣等……遵、遵旨……”
官員們如蒙大赦,又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,連滾爬帶地退出了大帳,逃離了那片讓他們無所遁形的烈日之下。
回到豪華的官轎中,布政使癱軟在座位上,面無人色,喃喃自語:
“他……他不是來接受頌揚的,他是來刮骨療毒的……這位皇上,他不要我們的膝蓋,他要我們的……腦袋啊?!?/p>
西安城的天空依舊湛藍,但所有官員都感到,一股來自城外的、凜冽的帝王之風,已經席卷而來,將要滌蕩這秦川大地上的一切污濁。
而城外的百姓間,則開始流傳著天子與民同在、誓要掃清奸佞的信念,一種久違的、名為“希望”的東西,開始在干涸的土地上悄然萌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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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,御帳內燭火搖曳,將崇禎皇帝的身影拉得極長。
他剛剛以雷霆手段處置了那幾個與地方豪強勾結、尸位素餐的官員,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血腥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