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要加稅,還是拉夫?
張老爺雖然倒了霉,可這世道,換湯不換藥的事他們見多了。
當看到那位年輕的皇帝陛下再次登上臨時搭建的木臺,身邊站著那位威嚴的盧大人和幾位軍官,
更讓人驚奇的是,還有幾個他們熟悉的、同樣泥腿子出身的鄉民代表也站在上面時,人群開始不安地騷動起來。
崇禎拿起那個鐵皮喇叭,目光掃過下面一張張麻木、惶恐又帶著一絲期盼的臉,他沒有用任何文言縐縐的辭藻,聲音洪亮而直接:
“王家村的鄉親們!朕這些天,已經查清了張永富這個惡霸,是如何巧取豪奪、霸占你們田產的罪證!
今天,朕來這里,只宣布一件事:凡是被張家非法強占的土地,一律收回!原主還在的,物歸原主!原主不在了或者找不到了的,就由村里沒地、少地的鄉親們,平分!”
一句話,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整個打谷場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分地?
把張老爺……不,把張永富那望不到邊的良田,分給他們這些世代為奴、看天吃飯的佃戶和流民?
這……這簡直是盤古開天辟地以來都沒有過的奇聞!
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!
短暫的死寂后,是巨大的、幾乎要掀翻天的嘩然。
“陛……陛下,您說的是真的?不是哄俺們?”
一個膽子稍大的后生顫聲問道。
“分地?這……這能行嗎?張……張家那些族人,還有縣里的老爺們,能答應?”
一個老人滿臉憂慮,習慣性地看向縣城的方向。
“官府……官府以前可都是向著老爺們的啊!俺們……俺們不敢要啊!”
長期的壓迫,讓恐懼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里。
面對這些質疑、恐懼和不敢置信,崇禎早有準備。
他知道,空頭許諾無用,必須讓他們親眼看到,親手摸到。
于是,崇禎朝盧象升點了點頭。
盧象升會意,拿起一本厚厚的、記載著血淚的賬冊,又命人展開一張大幅的村落田畝圖。
“肅靜!”
盧象升聲如洪鐘,壓下了場中的嘈雜,
他開始按照名單和地圖,一個個點名,一塊塊指認:
“王老五!”
一個頭發花白、佝僂著背的老漢猛地一顫,下意識地應了聲:“小……小民在。”
“村東頭河灣那五畝上好的水田,是你家祖產,天啟二年,你父親病重,向張家借糧五斗,后被作價白銀三兩,利滾利,無力償還,被張家強占,地契在此,現已注銷!根據《大明律》及陛下特旨,這田,從今日起,歸你了!”
盧象升的聲音斬釘截鐵。
王老五愣住了,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盧象升,又看看臺上的皇帝,隨即,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,老淚如同決堤的洪水,沿著溝壑縱橫的臉頰奔涌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