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可怕的是那些士兵的臉——每一張都是他派往關內的細作,有在錦州潛伏七年的老包衣,有偽裝成晉商伙計的白甲兵,
甚至還有他三個月前剛送走的、那個號稱“能混進紫禁城”的漢人秀才。
他們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,嘴唇開合,用同一種平板的聲音說:
“汗王,崇禎陛下問您安。”
“呃啊——!”
皇太極猛地坐起,冷汗浸透寢衣,侍寢的妃子嚇得滾下床榻,跪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“滾出去。”
妃子連滾爬爬退出去后,皇太極赤腳走到窗前,推開一絲縫隙。
盛京的黎明漆黑如墨,只有宮墻上零星的火把在風中明滅,像極了夢中那些細作空洞的眼睛。
他做了個深呼吸,冰冷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。
三個月了。
整整三個月,關內沒有傳回任何有價值的情報。
不是沒有派人——正相反,這三個月他派出的細作比過去三年加起來都多。
偽裝成皮貨商的車隊、扮作逃荒難民的家庭、甚至剃度受戒的游方僧……
三十七批,超過兩百人,帶著精心偽造的關防文書、滴水不漏的身世背景、足以買通任何關卡的金銀,消失在長城以南。
然后,石沉大海。
起初還有幾批能傳回些零星消息:山海關守軍換防了,薊鎮糧倉擴建了,順天府在招募流民修路……
但這些消息要么遲了半個月,要么轉頭就被驗證是假的——
比如那份說“盧象升病重,皇明衛隊群龍無首”的密報,讓他在喜峰口白白浪費了一次佯攻機會,折了七十多個精銳。
三天后探馬回報,盧象升正在大凌河親自操練火炮,精神矍鑠得能打死老虎。
“假的……全是假的……”
皇太極攥緊窗欞,木刺扎進掌心,疼痛讓他清醒,“他們故意放回來的餌,就等著朕咬鉤。”
他想起天啟年間。
那時的大明像篩子,遼東巡撫明天要給朝廷上什么折子,他今晚就能看到抄本;
薊鎮哪個參將貪了餉銀,不出旬月就會有人把證據送到盛京換銀子;
甚至京里六部衙門誰和誰結了黨,誰又失了圣心,他都一清二楚。
所以皇太極他能策劃己巳之變,精準地撕開明軍防線,兵臨北京城下。
可現在?
“呵呵……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