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頓了頓,繼續道:“你先出去吧。我累了……想歇會兒……”
林修遠深深看了父親一眼,恭敬地微微欠身,然后轉身走向門口。
房門被輕輕帶上。
林振邦摸索著夠到床頭柜上那個陳舊的相框,將它捧到眼前。
照片里,妻子秋蘭的笑容依舊溫婉嫻靜,仿佛能撫平世間一切褶皺。
他的目光繾綣地流連在妻子的笑顏上,指尖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玻璃。
“秋蘭。”他低低地喚著,聲音嘶啞得如同嘆息,“你再等等我,快了,就快了。”
他閉上眼睛,將冰涼的相框緊緊地按在自己的胸口,“我把咱們的傻孫女……托付給阿遠了。他是個好孩子,靠得住,你可以放心了!”
一滴滾燙的淚,掙脫了沉重的眼皮,滲入他鬢角花白干枯的發絲里,消失不見。
“那臭小子,在下面有沒有惹你生氣?你別氣,別傷心,等我下來了,我一定好好揍他,替你出氣……”
氣若游絲的呢喃,消散在空曠冰冷的病房里。
——
出租車匯入夜晚的車流,窗外霓虹流淌。
林玫朵靠在后座,手指一點點摳著座椅邊緣粗糙的紋路。
趙紫玉懇求的話,在她耳邊不停地打轉。
想她?
林玫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。
記憶裹脅著尖銳的刺痛,涌入腦海。
七年前,她第一次踏入林家老宅。
穿過空曠的能聽見回音的大廳,踏上鋪著厚重地毯的旋轉樓梯,走向走廊盡頭那扇沉重的橡木門。
推開門。
書房里光線昏暗。
一個頭發花白,身形挺拔的老人背對著她,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望著窗外。
聽到開門聲,他緩緩轉過身,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冷硬的側臉線條。
他微瞇著眼,從頭到腳掃視著她,不帶一絲溫度,只有審視。
那眼神,不是看一個血脈相連的孫女,更像是在看一件骯臟的物件。
林玫朵怔怔地看著爺爺那張寫滿仇恨的臉,一路上在心底反復演練的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。
林振邦一步步走近,步伐沉重,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玫朵的心尖上。
“煞星。”兩個冰冷的字,如同判決,從他齒縫間擠出。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