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知不知道!那一腳下去,都他媽是故意傷害!”周野惡狠狠地瞪著陳諾,“現在人還在手術臺上躺著!我兄弟是動手了,但那是為了保護自己懷孕的女人!是那狗雜種先砸攤子,先動手傷人!天塌下來這個理兒也變不了!他要告?好啊,讓他告!我們等著!看看到底誰該把牢底坐穿!”
陳諾被周野寸步不讓的強硬態度堵得啞口無言。
他臉上火辣辣的,張了張嘴,想解釋自己的詢問只是例行的程序,或者安撫一下對方失控的情緒,但對上周野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,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。
他看了一眼亮著紅燈的手術室,又看了一眼長椅上蜷縮成一團的高大漢子,最后朝周野點了下頭,轉身快步離開了走廊,腳步甚至有些匆忙。
周野看著陳諾消失在拐角,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。
他走回長椅,緊挨著王強坐下,手臂用力攬住了兄弟幾乎垮掉的肩膀。
王強緩緩放下了捂著臉的手,露出一張被絕望徹底淹沒的臉,“是我去晚了……我要是早到五分鐘……她就不會挨那一腳!”
“都怪我……都怪我!”他抬起手,狠狠捶打自己的腦袋,“是我混蛋……是我沒管住自己……讓她懷上了……她身子本來就弱……還天天起早貪黑出攤……都是因為我……是我沒用!我他媽就是個廢物!我該死……我真該死啊……”
他越說越激動,捶打自己的力道也越來越重。
“你現在就算打死自己也沒用!”周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,控制住他胡亂揮舞的手臂,“你女人還在里面!她需要你!你得給我挺住了!聽見沒?你還得照顧她!”
王強被他吼得怔了一下,手上的力道泄了,眼淚還是大顆大顆地往下掉。
他不再打自己,耷拉著腦袋,雙手捂著臉,嘴里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責:“都怪我……都怪我……”
周野沉默地坐著,手臂緊緊攬著王強的肩膀。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胸腔里那顆心是如何被王強自責的每一個字凌遲著。
“是我混蛋……是我沒管住自己……讓她懷上了……”
“她還那么年輕……”
“都怪我……”
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,周野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又緊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。
那天晚上……他和林玫朵……也沒做任何措施!
當時被情緒沖昏了頭,事后更是只想逃離,根本……根本就沒去想那個最要命的后果!
周野抬眼看著緊閉的手術室門,額角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。
萬一……
萬一林玫朵……也懷孕了怎么辦?
——
南城法院。
審判庭的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言辭交鋒的硝煙味。
“綜上,懇請法官充分考慮被告人的年齡、心智發育狀況、其特殊的成長環境以及案發時的具體情境。懲罰是手段,而非唯一目的,尤其對于一個尚未完全形成健全世界觀的未成年人……”
被告席上,那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,身形單薄得像個紙片人,枯瘦的手指死死絞在一起。他幾乎把頭埋進胸口,只露出一截蒼白的脖頸。
法官席上,幾張面孔嚴肅得如同石雕,看不出絲毫波瀾。
“咚!”法槌落下。
“鑒于本案部分關鍵證據及情節仍存在爭議,合議庭需對控辯雙方意見及全部證據進行審慎評議?,F在休庭。宣判日期另行通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