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亮了一夜。
管家一邊抹眼淚一邊操辦霍老爺子的身后事。
前院,霍赫言目光空洞地望著假山傾流而下的湖水,一言不發。
溫苒坐在他旁邊,同樣望著流水,聽紛忙的腳步聲,也聽湖水靜流的聲音。
“父親走之前讓我好好照顧你。”霍赫言突然開口。
溫苒腳下是一片鋪滿碎石的地,她腳尖撥動小石子,沒回應。
“父親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終于承認自己錯了。”霍赫言苦笑,“他對不起江家,更對不起你。”
溫苒停止撥動小石子,說:“我來不是因為他。”
霍赫言轉頭,晨曦落下,他眼底的紅血絲又紅又金,就那樣靜靜看著她:“……都想起來了?”
“算因禍得福吧。”溫苒扯唇,“江曦瑤給我打的那幾針可能刺激了大腦,昏迷那幾天里,我做了個很長的夢。”
霍赫言摘下眼鏡,眼尾溢出淚他迅速抹掉,盡量用輕快的語氣道:“吱吱,那你應該叫我赫言哥哥。”
想起來了,但時間過去太久,長大后再用小時候的稱呼難免別扭,畢竟中間有一段長達十幾年的空白。
“那是以前的事了,現在是現在。”溫苒頓了頓說,“我不會待太久,你有什么想說的可以說,我可以當半個小時聆聽者。”
算是回饋吧,小時候她總是羅里吧嗦跟霍赫言說一堆,霍赫言從來不煩她,小到聊地上的螞蟻都會認真聽,還揉她的頭說她有想象力,會給螞蟻編那么故事,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情緒價值拉滿。
霍赫言淺淺彎唇,這大概是他這段時間唯一一次發自內心的笑。
“父親晚上跟我說了很多,我好像到昨晚才第一次認識他。”
“他說我并不差勁,是他太過苛刻,在我成長的路上,他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……他于大哥而言肯定是好父親,但于我而言不是。”
“他跟我道歉了……吱吱,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聽到他的道歉,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……”
溫苒沒辦法做到感同身受,但她知道霍赫言想得到父親的認可,那是他的執念。
小時候是,長大了更是。
溫苒輕輕嘆氣,打開包拿出紙巾,展開遞過去。
紙巾是無香型,她卻突然聞到一股冷松香。
氤氳在空氣中,幽淡卻無法忽視。
溫苒轉頭,看見周聿珩站在他們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