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為什么?祖父!您既然拿了那些錢,為什么不用?為什么還要讓我們全家過著那樣清苦的日子!”
他實在無法理解祖父的行為。
平日里,母親還得悄悄變賣嫁妝,才能勉強維持相府表面那點可憐的體面。
而妹妹因備不出像樣的陪嫁,受盡旁人背后的指點和譏諷。
他自己在國子監更是連尋常的同窗詩會都不敢應承,每次都找借口推脫,只因囊中羞澀,生怕被人發現他的寒酸。
那時,他雖然覺得日子過得清苦,但腰桿卻挺得筆直。
畢竟他的祖父可是兩袖清風的孟相!
他孟家子孫不屑與那些蠅營狗茍之輩為伍!
可如今……
祖父貪墨了巨額財產,一直以來支撐著他尊嚴與驕傲的信念轟然倒塌。
聽著孫子的質問,孟華淳一聲不吭。
他想起了幾十年前,他初入官場時的模樣。
那時他還不是權傾朝野、受人敬仰的孟相爺,而是翰林院里一個小小編修。
胸有凌云志,筆下錦繡文。
他自以為輔弼天子、經世濟民指日可待。
可現實卻重重給了他一擊。
翰林院雖是清流,卻也清苦。
他那點微薄俸祿,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里,只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存。
他清晰的記得有一次編修典冊,他沒日沒夜苦干,結果最后功勞卻被一位才學平平卻家財豐厚的同僚奪走了。
他去理論,對方只是輕蔑地一笑,將十兩銀子扔給了他讓他閉嘴。
十兩銀子,比他一個月的俸祿還高。
那一刻,他才意識到他所有的才學與清高,在赤裸裸的金錢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。
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:若無權勢金銀為根基,清流不過是無根浮萍,任人踐踏。
他第一次受賄是在一次宴會。
那時,他參加了一個故鄉來的富商的宴請,席間他們只談風月。
結束后,對方給他送上了一點家鄉土產。
他回家打開,發現土產下面壓著一張百兩銀票。
他打開時,手心里全是冷汗,連著好幾夜都無法安眠,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衙役破門而入,將他逮捕。
那張銀票被他藏在了床褥之下。
每天睡前他都會把銀票翻出來,細細撫摸十幾遍,然后再放回去。
周而復始,直到數月過去,風平浪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