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倚靠著薄薄的木板合衣躺著,無論睜眼還是閉眼,那些來江城前聽過的聲音,見過的畫面,都一刻不停在眼前旋轉(zhuǎn)著,像是漆黑的漩渦。
“小畜生,還反了你了,我是你爹!”
“誰聾了,哥哥還是妹妹啊……”
“這么小就聽不見了,當媽的要是護著點,至于讓孩子殘廢?”
“離許霽青遠點,這種家庭出來的,誰知道有沒有瘋子基因?”
“許霽青晚上夢不夢游?幸虧他不住校,萬一拿刀呢……”
“聽說了嗎,許會計被他那大兒子搞進去了!”
“我看啊,林月珍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,可不見得全是許文耀打的,她家大兒子都那么高了,遺傳嘛,誰能控制得住。”
“許霽青他妹真聾假聾啊,我媽說他們家是為了騙低保。”
“他不是年級第一嗎,學習這么好,誰能對孩子下得去這種重手,許文耀他媳婦挺不老實的吧?”
“你以為我讓慈善,你老子欠的錢,你不還誰還!”
“許霽青,你遺傳你爸打人嗎?”
“許霽青,你妹聽不見怎么報的警啊?”
“許霽青,你的手怎么彎不了啊哈哈哈……”
“許霽青,你最后再確認一遍,退學文件簽完字之后,從今天開始學籍就注銷了。”
“許霽青,23床許霽青,你疼暈了知道嗎?”
“許霽青醒醒,許霽青!”
……
天花板烏壓壓。
許霽青胸腔劇烈起伏了兩下。
他睜開眼。
左手垂落在身側(cè),右手懸空,放在眼前。
許文耀之所以會那么恨他,也不是全無道理。
他能在兩年前入獄,是許霽青一手算計的。
小地方和江城不通。
鎮(zhèn)上是熟人社會,偌大的工廠串起了一張密不透風的人情網(wǎng),誰家出了點什么事,一雙雙獵奇的眼睛就像蚊子見了血,齊齊窺探過來。
暴力只是獵奇,鄰居們閑扯兩句就過去了,而離婚才是真正的丑事,是婚姻生活極度失敗,實在沒辦法才會讓出的選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