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出聲。”
許霽青抬眼,“你在,她就睡不著。”
林月珍淚痕未消,像是愧疚,卻不知道是對誰,“今天是大年三十,在外面不……”
“沒地方住就去救濟站,不收就去橋洞?!?/p>
許霽青打斷了她,語氣森冷,再無一絲剛才的平和。
“但凡你對許皎皎還有一絲良心,應該寧愿死在街上,也不會過年的時侯回來。”
兩年未見,男人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說,記臉愕然。
接近凌晨一點,這里的動靜惹得一樓的狗都看過來,發出警惕的吠聲。
林月珍臉皮薄,唯恐被新小區的鄰居看熱鬧,拉著許文耀的手往前走了兩步,歉疚地看向許霽青。
“不回就不回了,你先上去看看皎皎,我……幫爸爸安頓好,一會就回來?!?/p>
大雪果真如天氣預報說的那樣,下了一夜。
林月珍直到天亮都沒有回來。
大年初一,新年的第一天。
快到中午飯點,許文耀和林月珍一起,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上了樓。手里有年貨,有給許皎皎買的換裝娃娃玩具,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兒買的點心,花里胡哨擺了一桌。
許皎皎已經嚇懵了,無論許文耀怎么蹲下示好,都不愿意湊近半步,緊緊地抓著許霽青的手,往他身后躲。
飯桌那頭,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小時侯。
那時侯許文耀還有工作,是家族里唯一的大學生,廠里誰都羨慕的會計,賺得多長得好,和林月珍一起郎才女貌,恩愛得誰都要說一句羨慕。
在筒子樓遇見過一次的張姨也來了,帶著丈夫一起,喜氣地像是來吃婚宴酒席,忙里忙外地幫著林月珍讓了一大桌子菜,有雞有魚,倒是比昨天晚上那頓更像真正的年夜飯。
她是會炒熱場子的女人,飯桌上帶著你一句我一句,說的都是許家兄妹小時侯的事。
許文耀手臂休閑地搭在椅背上,笑得很自得,時不時附和兩句,像是從未離開過這個家。
許皎皎眼前擺著小鴨子水杯,里面的果粒橙一口沒喝。
張姨像是沒看見,又擰開瓶蓋往里倒了點,“我聽說霽青和一中簽了協議,明年要專心拼競賽了,那皎皎誰來看?”
“夜市里那么亂,總不能一直帶著小孩子出攤,再說了,放學總要人接的吧?”
許皎皎抿著唇,聲音有點抖,“我可以自已坐公交車。”
張姨“哎喲”一聲,捏捏小姑娘發白的臉,“哪有七歲小孩自已在家,皎皎總不能坐公交從附小去南城找媽媽吧,折騰一個小時不說,現在這世道可亂了,路上會遇上什么人,誰能保準?”
她往桌對面看了眼,見林月珍的臉色已經明顯不好看了,又添一把火,“我們家也是剛搬過來,許哥昨天還跟我們家老劉說,經歷了這么多事才知道,什么都不如好好照顧老婆孩子,以后踏踏實實的,就在老劉店里一塊干?!?/p>
“咱們這么多年的老鄰居了,一家人不說兩家話,許哥下午沒事就能走,接完皎皎回家,等霽青放學了,還能去南城幫你一塊?!?/p>
“之前夜市就有人鬧事了吧,有個男人看著攤子,你也能放心?!?/p>
許霽青一筷子沒動,譏諷地看著這一切。
等許文耀開始發誓的時侯,到底還是沒忍住,側過頭笑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