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他好,每次蘇夏說什么話,他好像都只能理解其中的一兩個關鍵詞,并以她想不到的直接方式回答:
在拖回潛艇之后,她某一天又隨口提起,聽說章魚的血是藍色的。
許霽青看著她,用最鋒利的觸手末端毫不猶豫地劃開了自己的上臂,游得離她很近很近,直到近乎匍匐在她腳下,將手搭在大理石的池邊給她看。
是比她想象中還要純粹的藍色。
美麗而黏稠,順著他的皮膚向下淌,從深藍洇開成半透明的水藍,像大海深處的眼淚。
蘇夏急急忙忙地環顧四周,見無人對他受傷有任何表示,低頭迅速撕下了一塊自己的襯裙,笨手笨腳地纏繞上去,試探著扎緊。
“你說是或者不是就好,這樣多疼啊。”
什么東西能被允許拂過公主的帝政裙?
侍女的手指,她梳妝臺前的天鵝絨長凳,皇宮后花園的粉薔薇和露水,帝國的陽光、微風與臣民的贊嘆。
什么能觸碰公主的襯裙?
只有她自己。
她溫熱的皮膚,在裙擺下走動、小跑、跳躍、蹲在他面前,跑累了會出汗、累了就偷偷把磨腳的禮服鞋蹬掉、光著腳在地上踢踢甩甩扭動腳踝,卻因為皇室繼承人必備的端莊得體,從未暴露于天光之下的,她的腿。
只有被更復雜而偽善的羞恥心馴化過的人類,才會區分既然同樣是為了散熱,為什么手臂可以露出來而其他部分要擋住,許霽青想不明白這些。
就像她不知道他嗅覺和動態視力同樣好,什么都知道。
就像她不知道他的觸手有味覺,每次纏住她的時候,都能嘗到她身上的味道。
為什么她讓他碰的,只有手臂?
去收容所閑逛卻把裙子撕了,能做出這種事的公主只有她一個。
蘇夏還沒來得及心虛,就見她包扎上去的那塊絲綢被許霽青拽了下來,在水面上一個浮沉,被某支反應最快的觸手緊緊卷住,隨即所有其他的觸須都翻滾著一擁而上。
起先還能勉強看得出是在爭搶,后來因為他體格實在太大了,那些平日里用來絞殺和攻擊的觸手收不住勁,海水被激烈地卷動和切割著。
岸上看還好,濺起的水花只是打濕了她的腳面,但蘇夏只是往水面之下看一眼,就被那堪比洋流交匯的混亂場面搞到半天摸不清狀況。
她這下是真心虛,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他額頭,好涼啊,“這么疼嗎?”
許霽青忍不住閉上眼睛,肩膀以下的身體卻在向下沉,直到她怎么瞄都瞄不到他的上臂。
自愈太快這件事,從未讓他如此煩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