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察其本為孝子,事由惡霸逼凌,情堪矜憫?!?/p>
“黃世仁奪產欺民,亦干法紀。本官以為,此案不可一概而論。”
“擬奏請上官,援引‘留養承祀’之例,減等論處,判杖一百,流三千里。”
“然其母年老無人奉養,嗷嗷待哺,若徑直流配,其母必亡?!?/p>
“圣人以孝治天下,律法亦當體現仁孝之精神。”
“可否準其戴枷服役于本地,待母終老后再行發配?”
“黃世仁巧取豪奪之三畝祖田,應查證原抵押契約,若確系高利盤剝,應判歸還趙家?!?/p>
“其借貸十兩白銀,按大乾律法,趙阿大償還十兩白銀,年利三厘,共計償還十一兩一文五錢!”
判決寫到這里,尚未結束。
陸明淵深吸一口氣,又在末尾添上了對黃家家丁的判罰。
“黃家家丁,助紂為虐,雖未直接殺人,然亦為幫兇,當以《刑律·斗訟篇》中‘幫兇傷人’之罪論處,各杖八十,以儆效尤!”
當最后一筆落下,陸明淵只覺得胸中一股郁氣,隨著這酣暢淋漓的判詞,一掃而空。
他沒有去想這份判詞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,也沒有去考慮主考官看到這份“離經叛道”的答案會是何種表情。
他只知道,這是他心中的法,是他所理解的“仁政”與“王道”。
法,不外乎人情!
他輕輕吹干墨跡,將試卷仔細檢查了一遍,確認再無疏漏。
每一個字都工整清晰,每一段論述都邏輯嚴密,整張試卷,宛如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。
“鐺——鐺——鐺——”
悠揚的鐘聲再次響起,宣告著這場為期兩日的鏖戰,終于落下了帷幕。
號舍的門被打開,壓抑了兩天的考生們如同潮水般涌出,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。
有人面色慘白,腳步虛??;有人雙目赤紅,神情恍惚;也有人成群,高聲議論著考題的難易。
“最后那道斷案題,你們是怎么判的?”
“還能怎么判?殺人償命,天經地義!我直接判了趙阿大斬立決!”
“我也是,這種刁民,不殺不足以平民憤!”
“可我總覺得……那黃世仁也忒不是東西了,把人往死里逼啊。”
“唉,誰說不是呢?可國考當前,誰敢拿自己的前程去賭?還是判個斬刑最穩妥?!?/p>
議論聲中,陸明淵提著自己的考籃,平靜地走了出來。
他已經交出了自己的答卷。
接下來,便看這大乾王朝,是否能容得下他這份“法理之外”的人情了。"}