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忠賢白了他一眼:“胡說,至多兩三兩,不要胡亂冤枉人,何況皇帝不差餓兵,宮里這么多人要吃飯呢。”
他倒是很老實,這方面不對張靜一隱瞞。
張靜一冷笑道:“在外頭,兩三兩銀子能買一百碗這樣的粥了,這樣節(jié)省,有個什么用?!?/p>
魏忠賢卻道:“張老弟,你有所不知,喝一碗這樣的粥,是兩三兩,可若是陛下用其他的膳食,那價錢可就打不住了,說不定,一頓一兩百兩銀子就花去了,所以說,百姓有百姓的節(jié)儉法,宮里有宮里的節(jié)儉法?!?/p>
聽著居然還很有道理。
魏忠賢敢如此大張旗鼓的將這事說出來,只怕這事兒……天啟皇帝也是知道的。
不過宮里有太多事說不清了,那些采買和其他預(yù)備膳食的宦官,只怕有不少……都是關(guān)系戶,都要關(guān)照著,你若是打破了這個規(guī)矩,宦官們只怕就要鬧事了。
想想從前的時候,皇帝若是對太監(jiān)或者宮女們過于苛刻,最終引發(fā)了多少亂子?今日著個火,明天一群宮女突然殺到你的寢殿來勒你的脖子,想一想都恐怖。
可見關(guān)于這一點,天啟皇帝是個現(xiàn)實主義者。
于是張靜一便不再在這上頭多說了,只道:“魏哥,你忙,我走了?!?/p>
魏忠賢接著便又匆匆進殿去,天啟皇帝此時正坐在御椅上,有氣無力的樣子,看著魏忠賢道:“方才在和誰說話?”
“在和張老弟?!闭f罷,魏忠賢笑著將黃米粥送到天啟皇帝的面前。
天啟皇帝取了銀勺子,慢吞吞的吃,吧唧吧唧的,吃了一大半,忍不住嘆息道:“朕竟也有今日啊?!?/p>
“陛下其實不必如此委屈自己?!蔽褐屹t露出心疼的樣子:“奴婢們可以吃苦,陛下怎么可以這樣不愛惜自己呢……”
天啟皇帝道:“你不懂,朕這雖是做樣子,可朕都每日到了喝粥的地步了,奉行節(jié)儉,減少用度,也就說的過去了,倘若朕還大吃大喝,怎么好教宮里的人節(jié)儉呢?放心……朕撐得住?!?/p>
抹了抹嘴,低頭一看:“魏伴伴,你的衣上怎么也打補丁了?”
魏忠賢苦著臉道:“奴婢……窮啊……”
天啟皇帝這時倒是想起來了什么,道:“朕見那禮部尚書劉鴻訓(xùn)來的時候,身上也一大塊補丁。”
魏忠賢便低著頭不做聲。
天啟皇帝冷笑道:“這是都在哭窮,生怕朕想借他錢似的?!?/p>
魏忠賢道:“他們?nèi)绾?,奴婢不曉得,可是奴婢是真的……”他眨一眨小眼睛,表現(xiàn)得很真摯。
這個時候,誰不怕啊。
尤其是陛下穿著帶補丁的衣服,據(jù)聞現(xiàn)在每日開始喝粥了,這訊號還不明顯嗎?
這擺明著……就是‘誰行行好,借朕幾萬兩銀子來共度時艱’的意思。
天啟皇帝氣咻咻的樣子:“還有那張國紀(jì),這還是國丈呢,朕昨日見他,哭著說家里屋子漏了水,沒錢修,朕都差點給他騙了,差一點就心一軟,想讓工部將停建的宮殿木料送他一些了?!?/p>
魏忠賢依舊不吭聲,他心里其實是頗有幾分慚愧的。
可是……借錢……那是萬萬不能借的,借錢給皇帝,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?
而且難保下一次,陛下沒錢了,會不會又突然想到你有許多錢,倘若……算計到這上頭去了呢?
這種先例,決不能開。
如今整個京城的裁縫都已忙碌得腳不沾地了,各家的府邸,都叫他們?nèi)ジ囊律溃瑢⒓依锏囊恍┡f衣扎破了,打上補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