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下的糧商,已聞風而動,當任何人都意識到,自己手中原本不太值錢的糧食,突然可以價值千金,這時候,他們的目標,就已不再是用糧食換取金銀了。
而是土地,是人口,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。
于是,在十二日之后,糧食的價格已至十一兩銀子。
雖然只是短期的波動,可是這種糧價,對于人們的心理沖擊,卻是極可怕的。
張靜一做過計算,若是全天下的糧價值都有十一兩,那么就算將天下所有的金銀都拿出來,只怕都買不起現下囤積起來的糧食。
照這么個囤積法,便意味著全天下人都要節衣縮食,每日節余下來的糧食會有多少?
糧食的損耗大大降低,甚至可能完全彌補掉關中災情的損失。
可人的心理很奇怪,因為這世上到底缺不缺糧,誰也說不清,沒有人知道,也不會有人去關心,漲就是了。
鄧健匆匆地回到了百戶所。
“百戶,打探到了。”
張靜一的心情有點燥,于是皺著眉道:“怎么說。”
“那些大糧商,今日又去了會館,依舊還是喝茶,聽戲,現在大家的眼睛都在看著他們,他們如往常一樣,個個神態自若,為首的一個糧商,姓陳,叫陳默言,此人乃是大同府人,一直都在京城做糧食的買賣,他的底細,也不敢說摸清,不過和朝中的許多大臣,甚至是地方的宗室都息息相關。他今日點了一個曲兒,叫《上高監司》。
上高監司……
張靜一不免一頭霧水,不解地道:“這啥意思?”
鄧健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鄙視張靜一,這般沒有情調,難怪找不到媳婦。
可一想到自己也沒有媳婦,頓時又像斗敗的公雞。
于是鄧健便道:“這說的是元朝末年的時候,大小官吏乘機貪贓枉法,搜刮民脂民膏,大肆揮霍搜刮來的錢財,致使民不聊生,百姓苦不堪言。這曲兒唱的乃是一個姓高的,此人任江西道廉訪使,當時的江西“歲饑,發粟賑民,行省難之”,于是這位姓高的廉訪使拼命賑災,百姓們紛紛稱頌他的事。”
張靜一大抵是明白了,而后道:“我有些不明白,這里頭,誰是姓高的廉訪使,誰又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?”
鄧健苦笑道:“當然是咱們廠衛是贓官污吏,歷來搜刮民脂民膏,揮霍錢財,致使民不聊生的!其實不用多想,都知道說的就是我們。前些日子,廠衛不還抓了幾個糧商,打死了幾個人嗎?現在外頭都傳開了,讀書人和糧商都說咱們廠衛是……唉,畢竟咱們是官,他們是民……”
張靜一心里登時火起,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站在正義一方,誰知道,在民間卻是鷹犬和贓官污吏的形象。
可惡的是,現在惡意囤糧抬價的就是這些視財如命的糧商!
于是張靜一冷笑道:“我不弄死這些人,我不姓陳。”
鄧健便道:“現在該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