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莊的根,扎得更深了。
岳山的影子,最近不再為迷路的山民引路,卻頻繁地出現在武童們的夢中。
夢里,那道高大的影子不拆解一招一式,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,擺出一個古樸的站樁姿勢。
有個最大膽的童子,醒來后便在院子里學著那影子的姿勢站樁。
剛站了沒多久,他就雙腿打顫,汗如雨下,幾乎要堅持不住。
就在這時,他忽然感覺背后有一只寬厚的手掌,正虛虛地按在他的腰眼上,沒有實質的接觸,卻傳來一股如山岳般沉穩的扶持之力。
他心中一凜,咬牙不動。
汗水濕透了衣衫,他竟硬生生站滿了一個時辰。
次日清晨,天還未亮,全村的武童竟不約而同地走出家門,在自家的院子里站起了樁,姿勢與那膽大的童子別無二致。
第三日,奇景再現。
小女孩家院子里的那截老梅樁,在其干枯的根部,竟鉆出了七株指頭粗細的新芽。
那新芽并非隨意生長,而是每一株都精準地朝向村中一名武童的家門方向。
小女孩看到了,她沒有驚奇,仿佛一切本該如此。
她找出一些舊布條,小心翼翼地給每株新芽都系上一個。
布條上,是她用炭筆寫下的字:“根未動,影已至。”
她知,真正的傳承,是身體記住了未學過的姿勢。
這股無形的力量,甚至觸動了生死之間的界限。
住在村尾的異邦學者,其弟子在整理老師遺物時,于一個木匣的夾層里,發現了一張泛黃的紙條。
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我所求非答案,乃疑問之延續。”
弟子百思不解,遂為老師焚香。
燭火搖曳,光影在墻壁上變幻。
他恍惚間,竟看到那光影匯聚成了老師伏案執筆的背影。
他嚇得屏住了呼吸,不敢眨眼。
只見那影子手中的筆在緩緩書寫,一行新的字跡在墻上漸漸清晰:“容器的意義,在于它曾被填滿,而非是否空著。”
話音落,燭火“噗”地一聲熄滅,背影隨之消散。
弟子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。
第二天,他將老師生前最常用的那只空碗,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學堂的講臺上,不遮不掩。
有孩童好奇地問這碗是何用,他沉默了許久,只答了兩個字:“盛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