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啟”號平穩地航行在渤海的海面上,作為旗艦,引領著身后九艘巨艦,組成一個錯落有致的楔形編隊。
深秋的海水,顏色顯得格外深沉,近乎墨藍。船首劈開白色的浪花,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,海風鼓蕩著巨大的船帆,帶著咸腥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龍一(朱求桂)獨立于“天啟”號最高的尾樓甲板上,手扶冰涼的木制欄桿,眺望著逐漸遠去的天津港輪廓。送行的人群和皇帝的儀仗早已消失在水天線之下,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大海和頭頂那片高遠的藍天。
離港時的激昂漸漸沉淀,一種更為復雜的心情在他心中蔓延。興奮、責任,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、對未知前程的敬畏。
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探入懷中,觸摸到一塊溫潤剔透的玉牌——那便是皇兄天啟皇帝朱嘯親手賜予的“千里傳音符”。
指尖傳來的溫潤觸感,卻總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。跨越千山萬水,心神相連,傳遞訊息?
這簡直是神話志怪中才有的仙家法寶。然而,皇兄將玉牌遞給他時,那平淡卻篤定的語氣,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物。
思緒不由得飄回離京前,紫禁城那間戒備森嚴的暖閣內。
皇兄屏退了左右,只留他一人。燭光下,皇兄的面容在光影中顯得有些朦朧,但那雙眼眸卻亮得驚人,仿佛能洞穿虛妄。
“求桂,”皇兄的聲音低沉而平靜,“此去大洋彼岸,非比尋常。言語不通,將是第一大障。”他緩緩抬起手,指尖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光芒流轉,“朕授你一項能力,名為‘龍語者’。”
當時,朱求桂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暖流,伴隨著一些晦澀難明的信息,如同醍醐灌頂般涌入他的腦海。
那一刻,他感覺自己對語言的理解仿佛被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,以往需要苦學多年的異族詞匯、語法,似乎變得觸手可及,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對方話語背后潛藏的情緒——善意、警惕、或是欺騙。這種能力的獲得,并非通過學習,而更像是一種……“開啟”。
緊接著,皇兄便將這枚千里傳音符放在了他的手心。
“此符能助你與朕即時通訊,緊要關頭,可定生死。”
朱求桂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震驚。他自幼習武讀書,深知世界廣大,卻也堅信萬物有其規律。可皇兄展現的一切,無論是這神奇的“龍語者”能力,還是這違背常理的傳音玉符,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。
皇兄……究竟是什么人?他那些層出不窮的新奇想法、對海外世界的篤定了解、還有這些神乎其神的手段……難道真如某些隱秘傳言所說,皇兄乃真龍轉世,自有神助?
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玉符,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幾分。無論皇兄有何等神通,自己此刻肩負的,是五千大明精銳的性命,是帝國開拓未來的希望。他將玉符小心收好,深吸了一口帶著海腥味的清冷空氣,將雜念壓下。
“將軍,各船信號正常,編隊保持良好。”艦長張小凡的聲音在一旁響起,他負責“天啟”號的日常航行指揮。
朱求桂點點頭,目光掃過海面。龐大的艦隊正以“天啟”號為箭頭,“星耀”、“鎮海”、“定海”等艦依次排開,兩翼是巡海快船游弋警戒,整個隊形猶如一只展翅的巨鷹,沉穩而有力。
水手們在甲板上忙碌著,調整帆索,檢查纜繩,號子聲此起彼伏,充滿了活力。
“保持航向,按計劃航行。”朱求桂命令道,“傳令各艦,加強了望,注意海況。”
“得令!”
命令通過旗語迅速傳遞整個艦隊。十艘巨艦保持著整齊的隊形,犁開萬頃碧波,向著東南方向駛去。航程初期,沿著帝國熟悉的海域行進,氣氛相對輕松。
很快,艦隊進入了渤海海峽。遠處出現了數艘懸掛大明龍旗的戰艦,那是戍守海峽的水師分艦隊。
見到龐大的遠征艦隊,水師戰艦紛紛鳴放號炮致敬,官兵們在甲板上列隊,向這支執行偉大使命的同胞艦隊行以最莊重的軍禮。朱求桂也下令“天啟”號升起致謝的旗幟,雙方擦肩而過,一種同袍之情在無聲的海風中傳遞。
“瞧瞧!是咱們的水師!”各條船上的將士們紛紛涌到船舷邊,興奮地指著遠處的戰艦。這些水師或訓練的士兵,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帝國在海上的強大力量,自豪感油然而生。
“嘿,什么時候咱們也能開著這樣的巨艦,巡視海疆就好了!”一個年輕的士兵滿臉羨慕地說。
他身旁一個黝黑的老水手嘿嘿一笑:“小子,別好高騖遠!先把這萬里海路走穩當了再說!這大海的脾氣,可比陸地上的戰馬難琢磨多了!”
艦隊繼續南下,進入黃海。天氣晴朗,能見度極好。偶爾,可以遙望到西方那綿長的海岸線,那是大明的山東地界。
有時,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城鎮輪廓和漁船的帆影。這熟悉的景象,讓初次遠離大陸的士兵們感到一絲安心。